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異地抬頭看了她一眼。宋小寶叼著一塊西瓜,誠懇地說:“你是不想上學嗎?”魏謙遲疑了一下,違心地點了點頭。宋小寶搖頭晃腦地唉聲嘆氣了一番,故作老成地說:“唉,沒辦法啊,你的難處我都懂?!?/br>魏謙吃了一驚,心說她不知不覺間居然已經這么懂事了,有點窩心,于是問:“你都……懂什么了?”宋小寶“呸”一口,準確地把西瓜子吐到了煙灰缸里,同病相憐地說:“跟你說句實話吧哥,其實我也不想上學?!?/br>魏謙:“……”宋小寶當天晚上被勒令把語文書上最長的課文抄了兩遍。但是說起來很神奇,有的時候真有這種巧合,一個人對某事念念不忘的時候,真的會發生一些絕處的轉機——盡管可能并不是什么好的轉機。這一天魏謙換下工作服,推著他的自行車剛要騎上走,突然,有一個男人叫住了他。那人一身價格不菲的衣裝,人模狗樣的,帶著一副墨鏡,魏謙不認識,但這人身上有股熟悉的氣息。魏謙心里當時就有了種預感,果然,那男人見了他,大步向他走過來。魏謙早已經金盆洗手,不想理會,登上車就想走,那男人卻一抬手攥住他的車把,伸腳踩住了車輪:“這是小魏哥吧,我想和你說幾句話?!?/br>魏謙按在車把上的手捏緊了,青筋暴了出來,壓低聲音警告說:“松手?!?/br>男人摘下墨鏡,只見他鼻子有些歪,眼皮上面有一道疤,顯得一眼大一眼小,面相兇惡狡詐,他從兜里摸出一張名片,在魏謙面前晃了晃:“胡四爺,他老人家魏哥總該記得吧?”魏謙第一次一人單挑了一堆找碴的,打出名來的那次,確實有一個自稱胡四爺的人,給過他一張名片,很有招攬的意思,胡四爺是樂哥的vip客人,魏謙雖然當時拒絕了,但是對此人印象非常深刻,因為他看人的眼神怪怪的,就像他眼里,人都不是人,都是能牽到市場叫賣的豬馬牛羊。后來魏謙聽人提起過,那個叫胡四爺的老頭是個黃賭毒雨露均沾的家伙,壞得十項全能,他名下有三四個著名的地下黑拳場,四處招攬看得上的打手和運動員,尤其喜歡魏謙這種打架不要命的職業精神。魏謙當時眼皮一跳,知道這人不能得罪,于是伸腳踩在地上停住車,客客氣氣地問:“大哥怎么稱呼?”墨鏡男見他上道,十分滿意,搓了搓手,松開了他的自行車:“不敢當,我叫趙老九,你叫我老九就行了?!?/br>魏謙笑了笑:“哦,是九哥,胡四爺不常來,可能不知道,樂……”趙老九說:“樂曉東死了,這都半年了,早都知道啦?!?/br>魏謙垂下眼頓了頓:“是,所以我現在已經不干這行了,其實胡四爺和九哥看得起我,我不該推三阻四,可你看,我拖家帶口,什么事都走不開,也確實是……”趙老九眼珠轉了轉,點著頭說:“唉,我理解,誰都有難處,胡四爺是那么不講道理的人嗎?現在主要是這樣,他老人家新開了一個‘點’,‘場子’還沒捂熱乎,特別缺人暖場,急需找幾個厲害的去撐撐,雖說是耽誤你上班,可價格方面你要放心,胡四爺絕對不虧待自己人?!?/br>魏謙后期跟著樂曉東出入過很多場合,很多事他都多少知道一點——他聽出來了,趙老九的意思,是說胡四爺又新弄了一個黑拳場,想叫他去暖場。兩廣的黑拳市場由來已久,玩命換來的暴利,一些地下拳場里會有真正的高手,這些人在九十年代中期,一場就能拿幾萬塊錢,其他無關緊要暖場的小魚小蝦一場則是幾千不等。魏謙自嘲地笑了笑:“九哥,別逗我了,我有幾斤幾兩自己還不清楚嗎?真正的拳擊散打高手,一根指頭就能碾死我,我死活不要緊,給胡四爺跟你丟人就不好了?!?/br>魏謙知道,他如果答應了,肯定就算趙老九的人,趙老九替胡四爺辦事找人,中間必定是拿好處的,找來的人輸了贏了的,他都有份,這些事魏謙心里都有數。“你說得不對,不是那么回事,”趙老九擺擺手,“真正的高手又不是大白菜,哪那么容易找來?胡四爺什么眼光,他看得上你,你也不用妄自菲薄……”說到這,九哥突然四下看看,壓低了聲音對魏謙說:“再說九哥跟你透個實情,在拳場里,其實你一般厲害就行,撈幾場,萬八千塊錢,拿了就走,這錢來得容易,什么事都沒有。真厲害到一定程度反而不好,頂級的拳手在高級擂臺上下不來,總會有更厲害的,到最后的結局就是死在上面?!?/br>魏謙眼角一跳。“我不和你說虛的,”趙老九覷著他的神色,把聲音壓得更低,“胡四爺派我們出來,我也找過很多人了。像你這樣的,入場價是兩千,之后有沒有獎金和提成,就看你的個人表現,那些人……就是那些最厲害的,進場三五萬打不住,那才是玩命的價,你就是想和人家玩,也玩不到那個級別,懂了嗎?”魏謙沉默不語,趙老九這幾句話確實有幾分可信。“唉,兄弟,我就是跟你說個普遍行情,沒嚇唬你,咱們這回,跟普遍的行情還不一樣,咱們的任務就是暖場,就是把新拳場炒熱,等于開業酬賓,你明白吧?就是個花絮,風險很小,不到玩命的地步?!壁w老九親昵地拍拍他的肩膀,塞給他一張火車票:“下禮拜一的票,背面寫著我的電話號碼,你要愿意,就去那邊找我,不愿意就算了,我這也是找兄弟幫點小忙,買賣不成仁義還在呢,是不是?”魏謙揣著這張火車票,躺在床上一宿的沒合眼。趙老九的出現幾乎是才打瞌睡,就有人給送了枕頭。魏謙曾經想過,如果他回去上學,他該怎么維持家用?趙老九給了他答案,入場費就有兩千,不用多,他只要能撐個兩三場,就有五六千塊錢。五六千不算什么,可這筆錢當時在尋常人家里,已經不是小數目了,家里有一個像宋老太這樣一分錢掰八瓣花的,魏謙相信,以她的勤儉持家,用這錢舒舒服服地打點一整年的生計都沒有問題。可是……錢難掙,屎難吃——這道理誰都知道,天上沒有白掉下來的餡餅,魏謙清清楚楚地明白,趙老九說的什么“開業酬賓”什么“花絮”,盡是扯淡。為什么單單找上他?從南方到北方有這么遠,能打架的不計其數。魏謙一尋思,覺得恐怕就是樂曉東死了,胡四爺才千里迢迢地找上了他,要的就是他這種沒根沒底的。他眼前是一池子水,清澈見底,池底是rou眼可見的金子,可魏謙根本不知道,自己一個猛子扎進去,到底是跳進了多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