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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盯著仙人,像是在確認什么,隨后又閉上眼,發出平穩的呼吸聲。仙人頗有興味地挑眉,“你真有意思?!甭曇羟鍦\,在屋中散開。隨即仙人也在少年床上躺下,陷入沉睡。翌日,第一縷陽光進入窗戶,少年便睜開眼起身收拾了并不多的隨身物,出房間跟掌柜退了房,然后又到酒樓買了兩壺梅酒順帶兩個酒盅。少年一扭頭便發現昨天那位仙人正飄在他身后,眉眼帶笑,戲謔的看著他:“一大清早的就喝酒,你莫不是酒鬼托生的?不過……”仙人繞著少年飄了兩圈,“本仙果然很喜歡這味道?!?/br>少年沒有接話。酒樓中不斷有人從少年身邊,沒有人分給少年多一點目光,他們淡定的經過少年,又仿佛下意識的繞過少年身前的一片區域。少年想,許是仙人施法術遮了這幫人的眼。可仙人為何偏偏讓他看見?少年想不出結果。仙人跟著少年向蓬城邊沿飄去,那里依舊如幾十年前一般人煙稀少。天上又漸漸飄起雪花,落在少年臉上,飄到仙人身上。少年扯下裹在臉上的布巾,哈出一口白氣,加快了步伐。仙人也跟著飄的更快。繁華的蓬城似乎早已成為另一個世界,少年又越過一小片森林,走到一處雪堆。那雪堆遠看并無特別,走進了看才能感覺到些許不自然,雪堆并不是很圓潤的形狀,有些細微的棱角,雪薄處還有土的顏色。少年停在這里。仙人繞著雪堆飄了幾圈,越看越覺得這雪堆像是一座……墳墓。少年拂去碑上的雪,坐在碑前的雪地上,把傘插在積雪上,滿上兩個酒盅,其中一個放在石階上,就那么喝起了酒。梅酒極烈,入了口便是一片火熱,是最適合蓬城這地界的酒。少年看著碑上寥寥一個花字,猛灌了一口酒,笑了……——饒是他花九戚一生恣意縱橫,最后也不過落得個黃土埋骨,頂多再加上點落雪凄涼罷了。能留個全尸、有這么一方土地,大概就是這座城對他最后的尊敬。呵,對一個魔頭的尊敬……一邊的仙人看看喝酒的少年,拿起了少年身邊的傘。少年淡淡瞥了一眼仙人,沒有說話。仙人撐開紙傘,只見原本烏黑的傘上莫名反射出幾縷光線。仙人把傘面對準陽光,就見傘面上每根骨架的位置都寫著一行字,仙人撐著傘轉了幾個角度,看完傘面上的字。除卻連他都熟知的萬年前就有的仙門無極仙宗,還有現下的武林十大門派甚至是東西兩廠等的名號,只是有些還在,而有些已經被劃掉,似乎在武林上也再沒有這些門派的蹤跡了。仙人無所不能,現在又有什么不知道的呢?“吶,你叫什么名字?”仙人問他。“花容?!鄙倌暧止嗔艘粔鼐?,淡淡回道。“花容?”仙人輕笑一聲,“我猜你還有個meimei叫月貌罷,你的長相倒是對的起這名字?!?/br>原來是魔頭之子。仙人這樣想著。少年沒有接話。仙人轉轉一雙流光溢彩的眸子繼續道:“本仙人替你報仇,你就陪本仙百年如何?”——仙人的承諾有時比魔鬼更具誘惑力。——予你百年壽元,替你報仇。“不必?!?/br>“怎么不必?你是不相信本仙的能力?”仙人挑眉,“要知道本仙可是揮揮手就可以讓他們灰飛煙滅?!毕扇说恼Z調足夠高傲。這是仙人的魄力,也是事實。“而你……”仙人抽出傘柄中的劍,睥睨少年,“憑著這把沒有絲毫靈氣的劍,和一具rou體凡胎又能做的了什么呢?嘁?!毕扇说膼u笑是毫不掩飾的輕蔑。可是那又如何呢?少年絲毫沒有心動。他就是背了花九戚這個債,畢竟花九戚是唯一陪過他的人;是唯一帶他游遍大陸、教他武功的人;是唯一對他以命相換的人;是他唯一可以稱為父親的人啊……花九戚為人強悍,武功更是霸道,所有人都忌憚他,收服不了,便要讓他消失。如此、便有了魔頭一說。花九戚雖不是什么大好人,但一生也絕對稱得上是問心無愧。說是魔頭、簡直是無稽之談!花九戚因強大而亡,那少年便要變得更加強大,強大到能顛覆這片大陸,強大到花九戚九泉之下能夠心安!什么仙宗、什么十大門派、什么朝廷,什么東廠、都將成為花九戚的陪葬!這便是少年的執著。殺父之仇,豈容外人染指!仙人了解少年的執著,卻不愿就這么輕易答應,仙人嗔怒道:“本仙說替你報仇,就容不得你拒絕,這是本仙看得起你!你卻不識好歹,就不怕本仙殺了你解恨!”仙人微怒,一雙美目就更顯靈動,瀲滟的紅光幾乎要灼痛人的眼。少年直直看進仙人眼底,仙人眼中還是只有他,仿佛他就是仙人眼中的唯一。少年只是淡然的、如九天泉水般悅耳冷然的嗓音流淌而出:“你不會?!鄙倌旰V定道,一雙黑白分明的眼睛帶著些許堅定。仙人想,這大抵就是少年意氣,脫不開單純,卻是單純的可愛。仙人不知道,正如仙人看透少年過往一般,少年自然也看透了仙人,那是一位純粹到了極致的仙人,他身上甚至沒有一絲血氣,驚艷霸道卻惹人心憐。“呵,你就那么確定?”仙人居高臨下,劍尖抵在少年咽喉,一股來自仙人的強大威壓同時席卷而來,幾乎能讓任何凡人立刻跪下以示臣服。少年咬牙,絲毫不動。時間像是靜止了一般,衣袂飄揚的貌美仙人與膽大妄為的英俊凡人對峙,世界似乎都變得縹緲,唯余這二人,好似成了世界的中心……他們都知道,這是一次考驗,雙方都足夠聰明,也足夠理智,都不會允許隨便一人在自己身邊——即使是仙人。仙人的一時興起終究不過是一時。若論永遠?仙人的永遠又豈是凡人可以承受的?終于,少年的脖頸滲出血絲,仙人緩緩放下了劍。血滴在雪上,綻成一朵妖異的梅花。“你記住了,本仙只饒你這一次?!苯K究是仙人妥協。少年仍是坐著,喝下最后一口酒,站起來拿過仙人手中的劍放回傘中踉蹌一下繼而緩步離開……這是少年的態度。識時務,卻并不代表軟弱可欺,他永遠不會受制于人。而仙人自然也跟著飄去。無所不能就是仙人為所欲為的資本,他有自己的選擇,在他失去興趣之前不會有任何改變。☆、清流清風翠竹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