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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驚風兩室一廳的小公寓坐落在一片嶄新的住宅區。小區的第一期樓棟去年年中才剛剛落地竣工,綠化管理以及周邊的娛樂設施還沒來得及跟上,加上前不著村后不著店的地理位置實在尷尬,不管是離地鐵還是離最近的公交站,都得快步走上個一刻鐘才能到。一刻鐘,對于分秒必爭的都市上班族來說,可以處理完堆積了半天的所有公函。效率高的還能抽空騰出嘴巴,啜兩口咖啡墊墊肚子。衣食行哪兒哪兒都不方便,導致小區的入住率極低,有興致樓下溜達一圈,愣是半天都碰不見一個人影。當然,就陸驚風回來的這個鐘點,碰上個影兒還得仔細辨認一下,畢竟對他來說,見鬼的概率可比見人的概率大太多了。下了夜班車,想起家里的牙膏實在擠不出什么內容了,就繞路去了趟24小時便利店。摳摳索索地結完賬,數了數干癟癟錢包里幾張可憐巴巴的毛票,估摸完距離下次發工資還剩幾天,陸驚風心里頓時就哇涼哇涼的。“歡迎下次光臨?!笔浙y的小meimei笑得很甜。不好意思,沒有下次了,這個月都沒有下次了。陸驚風最后奢侈了一把,叼著根檸檬味棒棒糖,垂頭喪氣地蕩悠著窸窣亂響的塑料袋,拖沓著步子往回走。陸組長走路的姿勢有著很鮮明的個人特色,永遠只是前腳掌落到實地,后腳跟險險吊著,顛兒顛兒地踩著空拍,走在云端。再配上那頭一路跟著屁顛舞蹈的狂放派發型,遠遠瞄去,流里流氣好不正經。但有心人如果多看兩秒,又會發現此人腳下獨有一份專屬的腔調和頻率。小腿緊繃暗含力道,使得落下的每一步都不輕不重,不疾不徐,每一步都與肩同寬,分厘不差。卷過的暖風中有種凋謝的梔子花的香氣,隱隱綽綽,陸驚風不在意地吸了吸鼻子,邊嘎吱嘎吱嚼著棒棒糖,邊專注地琢磨著今天電梯里乍現的那道聲音。他本來想問問林諳,當時有沒有聽到陌生男人的聲音,結果還沒來得及提這茬,酷姐把人戲耍完,就頭也不回地溜之大吉。這人真挺缺德的。漫無邊際的思緒游來逛去居然轉到林諳身上,陸驚風腳下頓了頓,覺得自己有病,勉強再把注意力拉回來。應該不是錯覺,當時電梯里還有第三個人在場?聽他好心的提醒,貌似還是己方戰友?為什么不直接露面呢?還有,那個幻境應該就是傳說中的共情能力,本人以前從來沒解鎖過這項新技能,怎么突然間就無師自通了?一腦門官司的陸驚風刷了門禁,進入小區,走出沒兩步就被一人撞了個滿懷,堅硬的腦殼磕得他下巴都快掉了。有什么東西應聲掉落,飄出一陣嗆鼻的粉塵。從體型上看,依稀可以辨認出對方……是個矮小瘦削的老太太?電光火石間,陸驚風腦海里蹦出一大串標紅加粗的彈幕:碰瓷?別了吧,我好窮的。于是趁人被彈出去還沒落地、得以借題發揮之前,他眼疾手快地拽住那人嶙峋的胳膊肘,奮力往回一拉。老太太關節有些僵直,渾渾噩噩,混濁的老眼里蒙著層白色的陰翳,暮氣沉沉神情呆滯,面上松垮垮的皮rou脫離了頜骨,在重力的拉扯下,迫不得已地垂掛下來,像是蒙了層不怎么匹配臉型的人皮面具。她頭發花白,年過古稀,被這么來回一折騰,捂著胸口直抽氣,陸驚風膽戰心驚地扶著,生怕她那顫巍巍的氣息一個上不來,就永遠地梗在了喉嚨口。緩了緩,老太太也不管他,彎腰就要去撿她掉落的東西。“您別動,我來?!标戵@風搶先一步替她拾起。那是個松木盒子,刷著老紅色的油漆,很精致,也很結實,蓋子都磕掉了愣是沒散架。里面裝著的灰色粉末撒了一地,微微的檀香味撲面而來。陸驚風不動聲色地用拇指和食指拈起一點,在指腹間碾磨,粉末細膩光滑。“老人家,大半夜的,捧著盒香灰出來做什么?”他將盒子蓋好,塞回老太太手里,默誦完口訣,拍了拍她遍布老人斑的手背,“封建迷信可要不得?!?/br>被陸驚風一拍,老太像是大夢初醒,松弛的面皮一抖,澄黃的眼珠遲鈍地轉了轉。好不容易騰挪著小碎步看清了周遭,可憐的老人立刻跟個無知孩童一樣,手足無措地抹起淚來,緊緊攥住眼前年輕人的手,哆哆嗦嗦地詢問:“小伙子,我這是在哪里?”陸驚風以前也碰到過幾回這種被下了魘咒的倒霉人。有些不法術士,想干些見不得人的勾當,又不想平白污了自己的手,就會隨便找個毫不相關的路人下個咒,讓對方乖乖替他去做。這樣一來,一旦出了什么事,橫豎也有背黑鍋的,怎么查也查不到自己身上。而中魘咒的,往往都是些心性軟弱意志不堅定的人,其中又以老幼婦女居多。下魘咒陰損歹毒又隱蔽,業界雖然不齒,但又追查不出,是顆無法無天的大毒瘤。陸驚風沒把手掙脫,和顏悅色地問了老太太幾個問題,老人家像是有些癡呆,一問三不知。“大娘別急,這樣,我打報警電話,有事您跟警察同志說,行不行?放心,他們會幫你回家的?!?/br>陸驚風安撫完,提出建議,也沒等老太回答,就雷厲風行地撥打了110,一直陪著人等到姍姍來遲的警車,把人送上車后叮囑了相關事宜,又交代清楚事情始末,才深藏功與名地拂袖離去。這事兒說起來只是平凡生活中的一個小插曲,跟扶老奶奶過馬路一樣瑣碎平常、轉頭就忘。陸驚風累了一天,回到家就倒頭大睡,壓根兒沒留意鞋底沾上的那一點香灰。====接下來的一周,酷姐招呼也不打一個,十分任性地缺勤曠工。打電話不接,微信不回,徹底人間蒸發。“你說是不是因為我灌她酒,她不高興了?”茅楹邊看韓劇,對著里面帥氣多金的男主流哈喇子,邊用真絲三角巾漫不經心地擦拭著她的桃鞭,“唉,林meimei動不動就喜歡跟人置氣,我算是明白賈寶玉心中說不出的苦了?!?/br>“得了吧,她要是林meimei,天下誰還符合孫二娘扈三娘的標準?”陸驚風按著肥啾的脖子,用干凈的牙刷給它刷完羽毛刷腳趾,一絲不茍,“不來也罷,強扭的瓜不甜,那丫頭邪性,跟咱們不是一個路數,硬撐著也走不到一塊兒?!?/br>“你就嘴硬吧,也不知道一天抱著手機發了幾十條還是幾百條挽回短信?!泵╅汉呛且恍?,“我還不知道你嗎,房奴狗?”陸驚風忽然覺得兜里的手機發燙,說來慚愧,他剛剛才發出去一條聲情并茂的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