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重新開始

顧湛去學校了之后，周慕真忽然覺得這屋子里有些空蕩蕩起來。他深知這是一種怎樣的情緒，是思念、是寂寞，是難以消散的孤獨。習慣總是殘忍的，它刷新了周慕真關于獨自生活的習慣。

他從沒有這一刻這么希望顧湛可以突然出現，然后抱抱自己，就算折騰自己也認了?？墒穷櫿窟€年輕，他的生活不該局限于在這一棟小小的洋房里。他會有更多的朋友，見識更多的世界。

可自己呢？

周慕真坐在鋼琴前，沉思著。如果自己從這里重新開始參加比賽，還能夠達到以前那樣的高度嗎？可三十歲的中年人跟一群大孩子比賽，未免太欺負人了吧。如果又獲得了出國的機會怎么辦……要把顧湛一個人扔在這里嗎？

不，這怎么可能？

他懷念起自己年少的時候，一心只想好好彈鋼琴。年齡大了，世事的復雜也慢慢顯露了出來，紛繁錯雜的事情總能堵塞住腦海的空隙?？赊D念一想，這些亂七八糟的事情實際上只是一些借口罷了，只是為了給不夠努力的自己一個臺階下而已。

想做的事情，哪怕阻礙再大，那也是想做的，那也會是想要跨過千山萬水、途徑艱難險阻去做的。

周慕真嘆了口氣，可最難懂便是自己想做什么，此時此刻，自己想做什么呢？他給不了自己答案，也想不出個究竟。思考總是這樣不了了之，周慕真開始后悔為什么自己沒交幾個知心朋友，那在迷茫的時候就可以吐露一番了。

顧湛年齡還小，他自己的事情都想不清楚，怎么再去考慮別人的呢？

如果自己把自己的想法告訴他，以他的性格絕對會一直去想這件事，然后忘了自己本來要做什么了。更何況，他現在有室友同學的陪伴，要是對他說了，講不準這是對他的負擔。

實際上，只有在第一周的時候周慕真頻頻去找顧湛吃個午飯晚飯的。他實在看不過去顧湛總要一臉抱歉的跟他室友說再見，也不想讓顧湛被嘲諷是一個長這么大還需要“舅舅”陪著吃飯的人。

所幸還有手機這樣東西，才讓他們沒斷了聯系。

顧湛約了周慕真下周五的晚飯，這是兩周以來第一回一起吃飯。周慕真心里雖高興，但還是強行克制著自己的感情外露，用著家長式的語氣，回了一條極簡單的短信給他。

就在周慕真等待顧湛回復的空隙中，周慕真收到了一條來自他好友的消息。消息很簡單，內容大致就是問他要不要重新開始彈琴之類的。

看到短信的瞬間，周慕真甚至懷疑有人在他腦子里裝了什么竊聽器。他猶豫著，不知道該怎么回復。

但第二條短信馬上接踵而至，是關于一個青年鋼琴比賽，比賽場地就在他現在所呆的那個學校。近水樓臺先得月，他的好友擅自幫他申請了一個名額。

周慕真看著底下一連串比賽曲目，頓時傻了眼。

很快，第三條短信也跟了上來，內容無非是——兄弟，就看你的了——諸如此類的話。

兄弟，你也不問問我的意見嗎？

周慕真欲哭無淚，這回可真是趕鴨子上架了。

不過這個比賽所選的曲目還都很基礎，倒也不是什么難度很高的比賽。既然已經得到名額了，再去謝絕人家實在是有點說不過去。周慕真編輯了道謝的短信，發了過去。

要重新開始了嗎？

這無疑給周慕真一個繼續彈琴的借口——而不是把他當做糊口的工具。

想到這里，周慕真決定把這件事作為一個驚喜，告訴顧湛。他肯定會為自己高興的！

他不禁更加期待起來周五的見面了。

☆、46星期五

空氣中吹來一陣涼爽的風，混雜著街邊面包房飄來的濃郁奶香。換作是平時走路也一板一眼的周慕真，也忍不住換上了輕快的步伐。

今天是約定好的日子，所以周慕真早早地就從學校那邊請假了出來，他的手里提著一個漂亮的皮質公文包，里面放的是比賽的詳情，是想給顧湛看的。

約定的地方在顧湛學校與周慕真學校折中的地方，周慕真還特意挑了一家他平時都舍不得吃的西餐館作為見面地點。

可剛進餐廳，周慕真就覺得有哪里不太對。原本預定好的位置，桌上的餐牌沒有被擺放著，反而是服務員帶著他繞去了多人的餐桌。他訝異地看著一桌大男孩，一時有些說不出話來。

“舅舅你終于來了，我們等了您好久了?！鳖櫿看蟠筮诌值恼酒鹕韥戆阎苣秸嫱频浇o他讓出的那個位置上，“這都我室友，你們應該見過一次的?！?/br>
“你們好?！?/br>
典雅的西餐廳，若有若無的古典音樂。周慕真下意識地給那些個男孩們打了招呼，他有些生氣，但知道在這里不該生氣，應該客客氣氣的。

坐下之后，周慕真收到了一條短信，發送人是顧湛。

“對不起啊，他們非要跟來?！?/br>
周慕真沒有說什么，他收起手機，就像過去對待學生那樣，溫和而親切地說道：“點菜吧，都餓了吧？”

那些個大男孩一開始還有些拘謹的模樣，看周慕真這一松口，立馬高高興興地看起菜單來。周慕真想也知道這餐得是顧湛請了，普通大學生怕是負擔不起這樣高昂的費用。

本來在心里準備了個七七八八的話，此時卻一句也不能說，只能順應著那些孩子們談天。他們談的又都是周慕真毫不關心的游戲、番劇，他插不上半句話，只好安靜地食用自己面前的菜。

原本這應該是一頓令人齒頰留香的美食，此時此刻卻如同嚼蠟，口是在咀嚼，卻吃不出半分本該擁有的美味。

“顧湛舅舅，你是干什么的呀？”

男孩的提問讓周慕真抬了抬頭，顧湛像是要幫他擋掉這個問題一般地說道：“我舅舅就一富二代，啥也沒干?！?/br>
“你這么起勁干嘛？問你舅舅呀?！蹦泻兤鸷逯?，各個期待地看著周慕真。

周慕真忽然想起了自己公文包里的那幾張資料，無意識地眨眼之后，他回答道：“只會彈彈鋼琴?！?/br>
“哇塞！鋼琴家，厲害了！”男孩壓低了聲音夸贊道，“怪不得會來這么高級的地方吃飯??？”

“哎呀你少說兩句，吃你的東西?！鳖櫿恳娭苣秸婷嫔惶?，推搡了那男孩一把，隨即看向周慕真說道，“舅舅你別理他們，他們就是沒見過世面?！?/br>
“對對對，顧大少爺見過的世面可多了不是？”男孩們又開始起哄了。

這一聲聲的舅舅喊得周慕真生理性惡心，他從來不知道一開始他給自己按的這個身份會給自己帶來這么大的挫敗感，這一切本來可以不像現在這樣見不得光的。

“抱歉，我公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