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盡,參透了酸辛處淚濕衣襟?!?/br> “我只道鐵富貴一生注定,又誰知人生數頃刻分明。想當年我也曾撒嬌使性,到今朝哪怕我不信前塵?!?/br> “這也是老天爺一番教訓:他教我,收余恨、免嬌嗔、且自新、改性情,休戀逝水,苦?;厣?,早悟蘭因?!?/br> 那戲文中的薛家小姐家逢巨變,不得已去別人家做下人。便在這時生出物是人非之感,薛芳菲唱起這里來的時候,也帶了一絲淡淡的惆悵,這點惆悵極為微卻被姬蘅捕捉到了。這美麗的年輕夫人大約過的也并不快活,只是她的憂愁或許和戲文里的薛湘靈的憂愁又大大不一樣。薛湘靈因為身份的轉變,從富至貧,薛芳菲分明是過的更好,可卻沒有自由了。 也就是這點惆悵,令姬蘅意識到,這個女人自然不蠢,她知道一切,不過是默默忍受。不管她是為了什么,但和他自己,竟然是有一點同病相憐的相似。但薛芳菲和姬蘅又全然不同,她的歌聲里全是坦蕩和從容,光明和磊落,仿佛就算前途哪怕一片黑暗,她也會毫不猶豫的,大大方方的走過去,沒有一絲畏懼。 在燕京城這個春風和煦,笙歌曼舞的夜里,黑暗下埋藏了多少骯臟的交易,她的歌聲卻像是一縷光,把這黑暗照亮了片刻,露出了真正的樣子。 但姬蘅又知道,這樣坦蕩磊落的女人,分明看透一切卻選擇了一條傻乎乎的路的女人,遲早會埋葬在這樣一個夜里。她的枕邊人并不需要光明,同是黑暗中的人,姬蘅比任何人明白那樣的人要的是什么。一旦沈玉容需要犧牲這位夫人,他就會毫不猶豫的犧牲這位夫人。 這位夫人明白這一點,但她的信任打破了她的聰明,讓她也被欺騙了。 該說什么呢? 姬蘅不知道說什么,唱的是鎖麟囊,這位唱歌的女人沒有入戲,她從容而熱烈,而他這個作壁上觀,原本看戲的人卻反倒像是入了迷。這可真是一段奇異的經歷。但有一點毋庸置疑,他在這墻的一面,聽著墻的另一面女人粗糙的唱詞,原本絕望的想要去死的情緒,不知什么時候就慢慢消散了。 他從這戲里得到了平靜,一個女人尚且無所畏懼,他又有什么好怕的?就算余生他沒有可依靠的人,那也沒什么了不起。 他慢慢的從墻頭站起身來。 那一頭,薛芳菲蕩著秋千,笑容從院子里傳了出來,佳人笑顏,多少人愿意一睹芳容。姬蘅站在那墻頭之下,有一瞬間,忽然就覺得,薛芳菲也許真的是個美人。 美人在骨不在皮,可這位美人,美的不自知。她的姿態溫軟可愛,看起來毫無脾氣,但就像是一株還未綻開的野花,沒有開放之前,她看上去和別的花朵沒什么兩樣。當她熱烈的開放時候,誰也不知道那是一幅怎樣的色彩。 可惜她種在了沈家這處院子里,今生也不知道有沒有機會為自己開放了。 他嘴角一勾,眼眸含情若水,順著墻頭往前走,走到了薛家的門口。那門是柴扉做的門,并不如何嚴密,從縫隙中,可以看到院子里的模樣。他輕輕一瞥,就看到夜色下,院子里,穿著布衣的年輕女子艷若桃李,坐在秋千上巧笑倩兮的模樣。 銀河下,她的笑容比春風還要溫柔,眼眸像是星星,亮晶晶的格外明亮。她似乎察覺到有人的視線,轉頭朝門口看過來,面上還帶著還未收起的笑意,那一瞬間的畫面,美的足以讓記憶在此停留一輩子。 薛芳菲狐疑的停下秋千,海棠問:“姑娘,怎么了?” 她搖了搖頭,走到了門邊,想了想,將門推開,便見外面,空蕩蕩的什么都沒有,唯有輕柔的風拂到臉上,仿佛故人的寒暄。她走出門,朝小巷的盡頭望去,似乎能看見有紅色流光,像是精魅的身影,什么都消失不見。 只有淡淡的余香。 在風雪交加的夜里,卻做了一個有關春夜的美夢。夢里有沉醉的春風,姜梨看見了還是“沈夫人”時候的自己,她在迎春節的時候被沈母和沈如云一個人留在屋里,她看見那紅衣的美貌男子走到了院子里的另一頭,嘴角含笑,聽她唱完了一曲鎖麟囊。 夢里還是咿咿呀呀的聲音,聲音卻逐漸飄散的很遠。但她很奇怪的,記憶就停留在有人從門前走過,透過柴扉的縫隙和她遙遙相望的那一幕。她的笑容未收,對方雙眸含笑,一眼便隔了多少個千年萬年。 直到姜梨從夢中醒來。 文紀和趙軻已經到了,正在山洞外守著,姜梨爬起來的時候,姬蘅正從外面走進來。他把水壺遞給姜梨,含笑道:“醒了?” 姜梨看著他的臉,一時間說不上是陌生還是熟悉,怔怔的看著他發呆。 “怎么了?”他疑惑的笑道。 “姬蘅”姜梨遲疑的問道:“三年前,迎春日那晚,你是不是從沈家的門口走過去了?” 夢里的場景如此清晰,清晰到一切都好像真實的發生過。時間隔得太久遠,她并不知道是真還是假??勺蛞拱l生的一切她還記得,姬蘅唱的鎖麟囊,她也曾唱過。 姬蘅挑眉,在她面前席地坐了下來,他道:“看來你是想起來了?!?/br> “你我”姜梨說不出話來。 她曾以為她和姬蘅之間,前生的糾纏也不過是一句“美則美矣全無靈魂”,雖然她認為姬蘅說的也沒錯,但到底不算什么交情。但竟不知那一個夜里,姬暝寒死去的夜里,他曾坐在自家墻外,聽著自己唱完了一曲鎖麟囊。 這算是緣分的糾纏么?姜梨也不明白,但倘若現在讓她回到那一夜,她不會讓姬蘅就那么走了,至少再同姬蘅說說話。在他最絕望的時候。 “以后我教你唱戲,”他摸了摸姜梨的頭,道:“你唱的不在調上?!?/br> 姜梨:“”她忽而想起了更重要的事,才看向姬蘅,急切的問:“你身上的傷如何了?” 昨日里,姬蘅傷的很重,今日他就可以這樣神清氣爽和姜梨玩笑說話,可姜梨的心里還是很擔心,疑心姬蘅是裝出來的。 “沒事,司徒的藥很好用?!奔м康溃骸斑@種小傷,就不必擔心了?!?/br> “可是你傷的很重?!?/br> “不重?!奔м康溃骸暗故悄阌袥]有受傷?” 姜梨搖了搖頭。她還是想要去看姬蘅的傷勢,卻被姬蘅躲過去了,趙軻倒是過來說姬蘅沒事,姜梨就又問起殷湛和姬蘅之間究竟發生了什么。她只知道殷湛死了。 姬蘅看著她,笑容微收:“你真想知道?” 姜梨點了點頭。 已經到了這份上,似乎再瞞下去也沒有任何意義。姬蘅就道:“好,我告訴你?!?/br> 姜梨聽了很久很久。 姬蘅把一切都告訴了她,從虞紅葉姬暝寒和殷湛林柔嘉之間的糾葛,到殷湛為了林柔嘉這么多年做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