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艷。一雙含情的琥珀色鳳眼似醉非醉,唇角含笑,芙蓉珠光倒映在珠簾上,劃過他長長的睫毛,挺直的鼻梁,落到他紅潤的薄唇上。他手里握著一把華麗的折扇,不緊不慢的輕搖。 仿佛要驅散這屋里的輕佻和熱意似的。 在他的身邊,還坐著一些其他人,皆是錦衣玉帶,仿佛再平常不過的公子哥兒,只是面上卻無甚笑意,皆成為不動的陪襯,一共六人。坐在紅衣男子左右的,赫然正是趙軻和文紀二人。 這珠簾里的顏色,比整個紅樓里的姑娘還要誘人,卻被珠簾擋住,隔絕了外人偷窺的目光。桌上的茶盅里,清茶余韻,邊上的香爐中,芬芳裊裊。 戲臺上的人正唱道:“大膽闖虎xue,引龍入沙灘。難臣李左車見駕,大王千歲!” 隔壁的屋子里,陡然爆發出一個“好”字!喝彩過后,便道了一聲“賞”,從二樓某間里,兀的飛出一錠金元寶,飛過了戲臺子唱戲的戲子頭頂,落到了最前面一張桌,用來放茶壺的銀盤之上。端端正正,恰好位于左上角。 臺下的人一愣,喝起彩來,紛紛往樓上看去。 姬蘅把玩扇子的手不停,微微側頭,好像要透過這珠簾,看向隔壁屋子里的是什么人。 戲臺上的戲子卻不會在意這些,繼續唱下去。貴人們做什么都不重要,哪怕是有人突然上臺來行刺,只要人沒死,就得把戲唱完。梨園子弟如此,否則惹惱了貴人,亦是一個凄慘的下場。 臺上咿咿呀呀的唱著,隔壁珠簾里的人“好”字叫個不停,一錠又一錠的金元寶朝樓下飛去,皆是端端正正的落在銀盤之上,不偏不倚,碼的整整齊齊。樓下的喝彩聲更大了。戲子們唱的更得勁,一聲一聲,期期艾艾,幾乎要繞的人熱血澎湃,寸斷肝腸。 當唱到“孤心已定,不必多奏,正是:今得先生必制勝,即日興兵破漢軍?!钡臅r候,姬蘅收起手中的折扇,站了起來。 他撩開珠簾,走了出去。 屋子里的其他人亦是跟隨,便見紅衣的年輕男子走到隔壁——總是拋出金元寶的那間屋子,以扇挑簾,不請自入。 那是一桌賓客。 桌上好酒好菜,皆是牛rou白酒,粗豪無比。一共七人,布衣皮靴,形容粗豪,仿佛出身行伍。為首的中年男人,高大英俊,剛毅粗獷,正手持匕首,用力割下一塊牛rou,放入嘴里大口咀嚼,再仰頭灌上一壇好酒,只讓人看的熱血上涌。這人不是別人,正是夏郡王,殷湛。 姬蘅和身后的六位錦衣男子走了進來。 殷湛喝畢,將酒壇子隨手一甩,抹了把嘴巴,道了聲痛快,這才看向姬蘅,他大聲笑道:“肅國公也在,請!” 姬蘅沒有拒絕,悠然坐了下來。 這間屋子極大,極寬敞,而張長桌,殷湛的人只坐了一半。好似專門剩下另一半讓姬蘅的人做,好像早就知道姬蘅會來。他們二人分坐于長桌兩頭,殷湛朝姬蘅舉起酒壇,姬蘅輕輕一笑,文紀遞上一方酒壺,他便一手支著腦袋,仰頭去接酒,端的是風流艷色,瀟灑無邊。 一杯敬。 姬蘅勾起嘴角,“夏郡王真叫人一頓好找?!?/br> “還不是被肅國公找到了?!币笳亢敛辉谝獾囊恍?,“長江后浪推前浪??!”再舉壇:“請!” 外面女子的笑聲,男子的調侃,看客的歡呼,只在頃刻之間,全都不見了。除了珠簾里的這桌賓客,就只有外面戲臺子的戲子們還在唱個不停。 “明滅蟾光,金風里,鼓角凄涼。憶自從征入戰場,不知歷盡幾星霜。何年得遂還鄉愿,兵器銷毀日月光?!庇菁мD了個身,聲音哀婉凄涼:“西楚霸王帳下虞姬,生長深閨,幼嫻書劍;自從隨定大王,東征西戰,艱難辛苦,不知何日方得太平也!” “虞姬啊虞姬!”這句話,卻是殷湛嘴里說出來的,他的神情悵然,仿佛想起了什么,悶頭喝了一杯酒。 姬蘅看著他,似笑非笑道:“夏郡王有感而發,不知道是想起了林柔嘉,還是我的母親,虞紅葉?!?/br> 殷湛拿著酒壇的動作僵住,片刻后,他才看向姬蘅,朗聲笑道:“紅葉!紅葉生的兒子,可真是像紅葉一樣聰明?!?/br> 姬蘅拿著酒壺,給自己斟了一小盅酒,他抿了一口,笑道:“可惜再聰明,也死在了夏郡王的手中呢?!?/br> 這句話不輕不重,滿座原先談笑的賓客,皆是不說話。不管是麻布皮靴的粗豪男人,還是錦衣玉帶的公子哥,都像是沒有聽到這句話般。依舊該吃吃,該喝喝,但不說話。 宴上的氣氛安靜到詭異,從詭異里,又生出一種凄慘。 外面的戲還在繼續演,直演到韓信十面埋伏立功勞,下得馬來登山道。八漢將執旗布陣,李左車引項羽入陣。 “夏郡王,”姬蘅笑盈盈的開口:“十面埋伏,這出戲是不是很熟悉,想起了什么沒有,需不需要我提醒你,二十三年前,紅山寺,你是怎么將你的兄弟,我的父親引誘進去,百名弓箭手封路,箭上帶毒。天下人稱贊昭德將軍頂天立地大丈夫,獨獨忘了一句話,無毒不丈夫,是不是?” 殷湛看向面前的青年,這青年生的美貌,即便說的是生父生母的慘事,亦可以帶著漫不經心的笑容。那笑容里生出兇猛的殘忍,幾乎要把人吞噬,似乎又藏著邪惡的天真,讓人一不小心就會跌進陷阱,再也爬不起來。 他眼前的姬蘅,面目突然模糊了起來,像是那個總是拍著他肩頭大笑的摯友姬暝寒,又像是聰穎潑辣,容貌絕艷的虞紅葉。 二十三年前,東夏來侵,年輕的金吾將軍領兵出征。燕京的虞紅葉沒等到姬暝寒的歸來就重病不治。世人皆不知道其中有何隱情,只知道姬家里里外外的下人都被換過了,從此后,姬暝寒就不知所蹤,留下一個姬蘅和姬老將軍相依為命。 真相是什么樣的,反而無人在意。時間如長河,將所有鮮艷的色彩都掩埋,變得老舊無足輕重,沉于河底,最后再也不會被人提起。然而并非人人都會忘記。 虞紅葉究竟是怎么死的? 殷湛想起幾十年前的那個午后,他和太后在宮里一角廝混的時候,誰能想到虞紅葉就在那個時候出現了。她出來的恰到好處,以至于外面望風的宮人也沒發現。到現在,殷湛仍然想不出理由,為何虞紅葉當時會出現。 但這是**后宮的大罪,是要殺頭的大罪。殷湛尚且還有一絲猶豫,太后已經令身邊的宮人抓住虞紅葉。 虞紅葉生下姬蘅還不滿一年,殷湛不忍下手。虞家這位庶女,雖然只是庶女,卻才名聞天下,生的艷麗多姿,是姬暝寒心愛的女人。不是沒有過好的時候,他仍記得當年陪著姬暝寒去找虞紅葉的時候,對酒當歌,敲著痛飲的快活。然后無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