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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榮國府時,已經是酉雞時分。點點燭火通明,夜幕下的榮國府明亮照人,他進榮慶堂的時候,賈史氏和賈政正在說著話,言談甚歡,他的腳剛踏進去,笑聲就截止了。“給母親請安?!辟Z赦不以為然地行了禮。賈史氏淡淡擺了擺手,神色中透著冷漠。賈政笑著和賈赦打招呼道:“哥今日在國子監學得如何了?”“還不錯?!辟Z赦低垂著眼瞼,懶懶說道。“是嗎?那就好?!辟Z政壓根不信賈赦真去了國子監,他就算去了,也只不過是渾渾噩噩,糊涂度日罷了,此時帶著了然的眼神含笑著看著賈赦,仿佛在表示自己知道了賈赦的秘密。賈赦接過丫鬟端上來的茶,懶得理會賈赦,他在腦海中整理頭緒,要做宣紙生意,首先得找個懂行的人幫忙,其次人手方面要么去找人牙子采買一些丫鬟小廝,但那樣也太麻煩,畢竟這樣的話,還得另找一些人去培訓他們如何造紙,可要是想直接找熟手,就更難了,而且就算真有人來,他還得提防人家是不是想要盜取技術。光是想想,賈赦的頭就痛了。“太太,老爺說了,今夜不回來用飯,讓您和大爺、二爺先用飯先?!辟嚬芗一貋砉碚f道。賈史氏嗯了一聲,吩咐了丫鬟擺飯。一頓飯,眾人吃得食不言寢不語,就連勺碗相碰的聲音都不曾發出。賈史氏間或開口,叫丫鬟把賈政愛吃的夾到他的碗里去,母子倆溫馨和睦,反倒襯得賈赦像是個外人似的。倘若是原身,十有八九要吃味難過。可賈赦卻只顧著思量宣紙的事,根本沒注意這一頓飯上的其他兩個人。他用完了飯,見賈史氏不留他,便也回去了。夜漸漸深了。國子監內,韓毅伸了個懶腰,他從座椅起來,手里捧著一杯沏得nongnong的熱茶站在推開的窗欞旁邊,吹了會兒冷風后,又回去查卷子。蠟淚滴了又滴,燭火爆了又爆。風把燭火吹得搖擺生姿,燭光下,韓毅臉上忽然露出喜色,他大喜地撫掌贊嘆:“這題破的好!”韓毅本以為蔡良破題破得已經足夠好了,沒想到國子監外舍里竟然臥虎藏龍,還有一人能把“子曰”破出來,而且恰到好處,叫人不禁擊節贊嘆!他迫不及地地往下看去,第二道題:“不以規矩”,也破得讓人側目。韓毅越看心里越喜,越看越喜歡,嘴里念了一遍那答案,臉上毫無察覺地帶著微笑。等到他看到第三題的時候,韓毅臉上的笑意已經止不住了,他哈哈大笑,“這三題解得好!”總算有一個能把三道題破得恰到好處,而且水平堪比上舍了!韓毅志得意滿,上舍那陳夫子老是在他面前吹噓他那些學生,明兒個,他也叫陳夫子看看,他們外舍不比上舍得差!韓毅這樣想著,把視線落到了姓名處,等看清姓名后,他臉上的笑容停滯住了。賈—賈赦?!第24章“發榜了,發榜了?!蓖馍嶂?,眾人正搖頭晃腦地念著書,忽然有一人急奔著進來高聲呼喊。眾人的聲音頓住了,頓時,不少人爭先恐后地跑了出去。賈赦正要問陳榮貴一些事,他還沒來得及開口,就被陳榮貴拉著往外跑去看榜了。蔡良自恃自己才學在外舍中是最高的,為了體現這一點兒,故意落在后頭才走,見到陳榮貴拉著賈赦火急火燎地跑去了,哼了一聲,鄙夷道:“兩個愚鈍之才,有什么好看的?!?/br>“可不是?”旁邊阿諛奉承的人紛紛附和道,他們臉上帶著譏嘲的笑容,笑嘻嘻地說道:“左不過一個倒數第一,一個倒數第二罷了,回回如此?!?/br>“是啊,這二人的臉皮也真是厚,竟然一直賴在我們外舍不走,丟了我們的顏面?!?/br>蔡良聽著眾人鄙薄賈赦和陳榮貴的話,只覺得如同大冬日里灌入了一股熱水,渾身的每個毛孔都妥帖了,他笑著對一旁的人說道:“李兄近來學業突飛猛進,這回想必能得第一了?!?/br>被奉承的李子裁受寵若驚,連連擺手:“哪里,哪里,要按文才,我們外舍中除了蔡兄以外,誰能得第一,這回恐怕還是蔡兄蟬聯了?!?/br>蔡良笑而不語。一行人說說笑笑,高聲交談地走到放榜處。他們都是外舍中學識最好的,每次放榜的前十名多半被他們所包攬,故而料想,此次也不例外。然而,當蔡良等人到了放榜處的時候,卻看到所有人都靜靜地張著嘴巴站在榜下,見他來了,所有人都朝他看了一眼。那個眼神不是過去那種崇拜、羨慕、嫉妒的眼神。蔡良愣了愣,隱約覺察出好像發生了什么事。他見到榜下賈赦和陳榮貴站在那里,便冷嘲熱諷地說道:“怎么?賈兄?瞧不見你的名字嗎?從最底下看就是了呀?!?/br>他說完這句話,本以為眾人都會哈哈大笑,沒想到,眾人卻都沉默著用一種很復雜的眼神看著他,那眼神好像是同情,又好像是看好戲。陳榮貴想笑又怕得罪蔡良,忍笑忍得臉上的rou都在抖了。“不,賈兄這回可不是考了倒數第一?!庇腥撕眯牡靥嵝巡塘?,到底是同窗,不忍看他丟臉。蔡良卻斜了那人一眼,將那人視為阿諛奉承之輩,鄙夷地反問道:“不是倒數第一?那就是倒數第二了,劉兄什么時候和賈兄關系這么好了?”“你、你……”劉行熱臉貼了冷屁股,又氣又惱。“蔡、蔡兄,賈、賈恩侯考了第一?。?!”李子裁失聲說道,他瞪大了眼睛,難以置信地看著榜上賈赦的名字赫然在前。蔡良愣了下,他抬起頭去看,難以置信地揉了揉眼,又看了一回。賈恩侯三個字用朱筆寫著,端端正正地排在他蔡子恒的名字前頭。“這一定是寫錯了!不然就是你賈恩侯作弊!”蔡良無法接受眼前這一幕,他只覺得眼前一片天昏地暗,賈赦方才在榜前也是為了嘲笑他,一時間怒氣沖暈了他的頭腦,只恨不得當眾把賈恩侯的名字涂掉才好。賈赦皺了下眉,他抿了抿唇,眉眼間帶著怒氣道:“蔡子恒,飯可以亂吃,話可不能亂說,你說我作弊,也有證據!”蔡良冷冷地盯著他,視線像毒蛇一般冰寒森冷,他抬起下巴,傲氣地說:“要什么證據!你得了第一,必然就是你作弊了,我們外舍中誰不知道你賈恩侯是個不學無術之人,你得了第一,不是作弊還能是什么!走!我們去找夫子理論!”蔡良上前拉住賈赦的衣袖,拉扯著他,就要往韓夫子的屋里走。賈赦被拉了個踉蹌,原本三分怒氣頓時也變成了七分了,他一甩手,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