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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皓在美國的幾天,心情是前所未有的輕松。大概是已經徹底想通的緣故,雖然行程依然忙碌,最終的談判也并非過場,但他卻漸漸將自己從一個肩負企業存亡的沉重角色中抽離出來,真正放手不能改變的,然后對可以改變的斤斤計較。于是,頭疼的不再是他一個人,這樣一來,心情似乎就更好了。這些天他沒有住酒店,而是回到位于海邊的那所實驗室。這里是他事業開始的地方,也是他和肖清的第一次,因為那次的新年度假,他們表白、親吻、喝醉,絢爛的煙火在天上啪啪啪……這里是他絕不能放棄的地方。不得不慶幸于自己當初的貧困,實驗室的所有人一直是他的父親,約定了只有當實驗室的年化收益率達到某個數值,才可變更。因此,曾經很長一段時間,他都將其視為一紙喪權辱國的條約,而在獲得投資后,馬上創建了相對獨立的新公司,以示主權。事到如今,卻是這最初的不平等條約給了他最好的一張底牌。于是,最終領到“退休金”的祁老板,恬不知恥地給他的老父親送去了一筆分紅。奔忙之余,另有一件不大不小的新發現讓祁皓很是震驚。GitHub,這個全球程序員們的天涯Facebook,在他忙于工作久未登陸如今終于稍有閑暇上來閑逛的時候,給他推送了一條熱度相當高的行業八卦。全文充斥著程序員風格的層層遞進和證明邏輯,翻譯過來差不多就是。文章寫得嚴謹、有趣,只是有些glish的語法和用詞習慣,再加上這個耐人尋味的ID——Geekhead1989,讓他難以抑制地想到一個人。他第一時間給大頭發了張截圖過去,對方隔了一會兒回復了他一句“嘿嘿嘿”,實在是不言而喻了。這里的上千萬用戶全部為開發者,全球的互聯網極客們都會來這里找各類開源代碼和私有軟件,以及社交。很難說這種半公開的爆料最終是否會給作惡者帶來實際影響,但是真正讓祁皓印象深刻的是大頭給出的極為克制的追溯線索,鏈條充分又設置了查找難度,和他在生活中毛毛躁躁的風格大相徑庭。這等大消息,他恨不得馬上和肖清湊在一起八卦一波,不過知道他們今天要去醫院產檢,所以一直等他們回到家的時候才開了視頻,等了好半天才被接起來。肖清看著明顯一臉倦容,歪在床頭,把被子堆在背后靠著,懨懨地說今天在醫院做了一堆檢查,被折騰得不太舒服,想要睡一會兒。問他哪里不舒服,只說是一直平躺著做各種檢測,喘不上氣,腰也疼。臨掛斷時,那人又突然可憐兮兮地問他還要多久才能回來。這種事以前肖清何曾催過他,如今想必是每日過得辛苦,祁皓一下就心疼起來,愈發待不下去,默默算著最早能飛回去的時間。最后幾天的行程被壓縮到最短,拖著行李出來的時候,老遠就看見自家幾個來接他的人等在人群之外,旁邊放了張簡易座椅,某個本該老老實實待在家里的人竟是也跟來了,正捂著口罩坐著,也不知等了多久。祁皓顧不上別的,趕緊跑過去把人抱了個滿懷,嘴上少不了還是要埋怨這人太“胡鬧”,心里卻一下踏實了。肖清身上穿了件他的舊風衣,幾年前的款式,又肥又大,卻也遮不住這會兒的肚子,一站起來更是顯得規模壯觀,短短十來天沒見,一下大了幾個尺寸,走路也不如之前靈便。晚上吃飯的時候,祁皓才覺出不對,肖清的飯,徐阿姨全是單做的,給盛在小盤子里,擺了好幾樣。他嘗了幾口,竟是全無味道,問了才知道前幾天檢查出羊水過多,其他指標倒是沒問題,醫生讓低鹽飲食觀察一陣,過些天再復查。說是還在正常范圍內,要他不用擔心,說的人自己卻又明顯心事重重的樣子。這種飯寡淡無味,叫人看著就沒什么食欲,肖清沒吃多少就說飽了,說要歇會兒,自己晃悠著去躺著,結果躺也躺不下,折騰了一會兒還是得坐起來靠著。祁皓加快速度,把剩下的幾口飯消滅干凈,進屋就看見這人皺著眉摸肚子,臉色也不好。仔細問了問,肖清只說是羊水太多,有點摸不到孩子的動靜。祁皓把那人的手拉過來握著,只覺得手指也有些腫,腿上就更不用說了,自己除了心疼卻是無計可施,只得把人抱過來做些無用的安慰。肖清這些天只能半靠著坐著睡,有時候斷斷續續地能迷糊一陣,有時候干脆就睡不著。剛開始有這個孩子的時候,鐘大夫就說過他到后面怕是要遭罪,六七個月的時候雖然偶爾有點小狀況,但他除了行動上稍有不便,倒也沒有什么特別難受的狀況。這些天因為羊水過多的問題,卻實實在在有些煎熬。早上還好,到了晚上喘不上氣的情況就嚴重些,羊水壓迫得厲害,夜里更是胸悶難受,好在檢查確認了孩子一切正常。這是移植器官導致的常見癥狀,功能性融合得不好,缺乏延展性,不能根據身體的情況自調節,目前也沒有什么太好的辦法,只能密切觀察。祁皓去美國的時候,肖清默默忍著不敢松懈,人這一回來心里到底是松快了些,這會兒靠在他哥懷里,說不出的安心,自己什么時候睡過去的都不知道。難得地,一覺睡到了快天亮。醒過來的時候,一陣心悸,肖清倒也習慣了,慢慢換了個姿勢,等著這一陣難受過去。他睡得手麻腳麻,緩了半天才能動彈。祁皓趴在他旁邊睡得很沉,他昨天飛了十幾個小時,再加上時差,累得不行,這會兒時間還早,肖清也不忍心叫醒他,自己掙扎著上了趟廁所。回來本想摟著他哥再睡一覺,閉眼靠了一會兒,就覺得肚子有些難受,側腹一抽一抽地疼,他撐著想要翻個身,剛一動就是一陣刺痛。他嚇得不敢動,僵直著忍了一會兒,疼痛毫無緩解,密密匝匝地,他整個后腰都是麻的。祁皓被推醒的時候嚇了一跳,肖清半側著身子抽氣說肚子疼,腦門上全是冷汗。他第一反應是:“要生了?”肖清一個勁兒地搖頭,他知道這感覺不像是要生了,卻也說不出是什么。一家人忙亂了一番,只好先送去醫院再說。(5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