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爺誠惶誠恐地上奏請罪,說小汗王根本不是老汗王的血脈,他是為正國本不得已才做下這樣的事情,這種蹩腳的借口自然是糊弄人的,朝廷如今卻根本騰不出手料理他們,最后也只是嘴上申斥幾句便作罷了。蒼戎國宮變之后表面上看起來再無別的動作,但探子送回來的消息都是他們私下兵馬調動頻繁,恐有異變,煢關這邊只能加強守備,不敢掉以輕心。總兵府上比從前還蕭條了許多,賀懷翎不在,祝云璟鎮日不出門,只待在自己的小院里,除了姜演偶爾會來與他稟報事情,不見任何外人。好消息也是有的,兩個月之前,有御史上奏彈劾兗州官員私自加征賦稅,朝廷當即派了欽差去查,卻意外在兗州幾個縣的倉庫里發現了之前據說被夷人截走的那批糧餉,事情直指豫王祝云珣與他背后的賀家。滿朝嘩然,皇帝更是驚怒不已,下旨與齊王通敵案一并嚴查,唯有早已與賀家分了家、此刻還身處前線的賀懷翎與定遠侯府被摘了出來。昭陽帝對賀懷翎并非沒有懷疑,只是眼下賀懷翎在外征戰,不好將他算進去而已,但無論如何,祝云珣的好日子終于到頭了。這日深夜,祝云璟剛剛睡下,管事便急匆匆地過來稟報事情,他只得又披上外衫起了身,就聽管事著急說道:“夫人,出事了!姜將軍方才讓人來報,那蒼戎國出兵了,是沖著煢關來的,不出意外,明日就會到關口下!”這段時日以來祝云璟一直心神不寧思慮頗多,如今預感成了真,他反而格外冷靜,燭光映照中的臉上并無半點懼意和慌亂,他問道:“他們有多少人?”“姜將軍說少說有五六萬?!?/br>可煢關如今的守軍只有兩萬人。祝云璟微蹙起眉,也不知在想些什么,管事躊躇著提醒他:“夫人,不如就按侯爺離開前吩咐的,您帶小少爺先走吧,這里實在不安全?!?/br>祝云璟沒有接話,他的目光落在虛空的某一處,幽深的瞳仁里像是有什么深不見底的情緒滑過,停了片刻,吶吶道:“他今日來信,說再有最多一個月,便能回來?!?/br>“可是夫人,這里未必能撐得住一個月,若是有個萬一……”“先這樣吧,真到了危急關頭,再走也不遲?!弊T骗Z一錘定音,不到逼不得已,他還是想留在這里等賀懷翎回來。當日夜里,煢關口便已屯起了重兵,姜演第一時間排兵布陣,不慌不亂地指揮起攻勢,又派人去扈陽城里傳遞消息,讓全城戒嚴,關閉城門。蒼戎人這回沖著煢關來的,目的顯然是扈陽城,從前他們幾次覬覦這扈陽城都未尋得機會,后被賀懷翎打得幾乎滅國,如今卷土重來,又盯上了這座遍地是黃金的繁華邊境城池,也實在不稀奇。總兵府所在的鎮子離關口很近,從聽到第一聲槍炮聲響起,隱隱約約的炮火聲響夾雜著沖鋒號角與悶雷一般的馬蹄橐橐聲便沒有間斷過,從晌午一直持續到入夜。祝云璟心不在焉地翻著書,下頭的人每隔一個時辰便會來與他稟報一回外頭的狀況,他沒有多問,郁色卻在緊擰起的眉間不得舒展。倒是元寶一直趴在窗口,瞪著大眼睛興奮地聽著外面傳來的聲音,不時發出咯咯笑聲。尋常孩子聽到這些聲音即便不嚇得嚎啕大哭,怕也不會像元寶這樣表現得這般興趣十足,祝云璟摸了摸兒子的腦袋,不得不承認這確實是賀懷翎的種。沖天炮火聲持續了整整十日,那蒼戎新汗王親自帶兵,一到白日便不惜一切代價地瘋狂強攻,煢關守兵人數少處于劣勢,無法主動出擊,只能被動守城,死守住關口等待援軍。賀懷翎那邊應當已經收到了消息,但那頭戰事未了,他怕是趕不回來。送去京中的緊急奏報,卻是至今未有回應,也不知援軍哪日能到。這日傍晚時,扈陽城知府張柳壬親自來了一趟總兵府,同來的還有給軍中送糧草的長串車隊。祝云璟接見了他,張柳壬笑瞇瞇地表示,扈陽城的那些商人這回聽說煢關有難,就自發組織起捐糧了,不夠他們還能再捐。“他們也算有心了?!弊T骗Z語氣淡淡,上一回捐的糧賀懷翎出征時并未全部帶走,軍中存糧是足夠的,但既然有人愿意捐,祝云璟自然不會往外推。這張柳壬親自帶隊過來,又不直接把糧食送去軍中而是送來他這里,顯然是想要通過他在賀懷翎面前討個好,彼此心照不宣便是了。“應該的,應該的,”張柳壬連連道,“煢關若是真破了,扈陽城第一個要遭殃……他們也是想要保命?!?/br>不管是前一次的捐糧讓那些商人嘗到了甜頭,還是為了自身安危,敵人已經打到了家門口,這個時候唯一能指望的也就只有這煢關的守軍了。祝云璟不言,他們都知道,煢關不能破,扈陽城里不但有那些商賈,還有這些年來陸陸續續遷徙又或是逃難過來安家的這邊境地帶的普通百姓十數萬人,且煢關一旦破了,夷人入關便可劍指京畿,這個后果誰都擔不起。好半晌,祝云璟才悠悠問道:“若是關口當真破了,張大人,你會逃嗎?”張柳壬怔了怔,一臉訕然道:“下官是朝廷命官,即便現下真逃了,過后也還是逃不過朝廷的責難,還是不了吧?!?/br>祝云璟聞言似笑非笑地瞅了他一眼:“張大人今日倒是有些叫人刮目相看了?!?/br>張柳壬:“……”張柳壬走后祝云璟便叫管事安排人把糧草都送去了軍中,半個時辰后管事回來,順便帶回來一個消息,下午姜演親上城墻迎敵,被人偷襲受了重傷,已經不能動彈了。祝云璟瞳孔微微一縮:“死了?”管事道:“那倒沒有,但短時間內是再起不了身了?!?/br>祝云璟親自去見了姜演,姜演腹部開了個大口子,肩膀上還中了一箭,渾身是血,確實傷得很重,只能躺著與祝云璟說話。“少爺,您還是趕緊帶小少爺走吧,那個蒼戎新汗王他就是個不折不扣的瘋子,我們如今就只剩下一萬多點的人了,若是關口真的破了,您……”姜演聲音嘶啞,祝云璟打量了兩眼他身上的傷,問道:“蒼戎國兩年前才兵敗,三十萬精銳兵馬幾乎全滅,他們是如何在這么短的時間內恢復元氣,還敢再來挑釁我大衍的?”“這五萬人是他們國內最后的兵力了,幾乎全部的青壯年都被推上了戰場,又在周邊小國抓來了上萬壯丁,他們與玉真人勾結,背后還有極北邊番邦人的支持,來勢洶洶,本就是打著搶著多少是多少的主意?!?/br>祝云璟皺眉:“軍報呈上朝廷后為何遲遲未有動靜?”姜演疲憊地搖了搖頭,他也不知道,京中究竟出了什么事,為何這么多日一點消息都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