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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縈繞在月生的耳邊。即便他目不能視,口不能言,還是能聽到那琴聲中隱隱含著悲切之意,時時感同身受,想起親人,禁不住心如刀絞。日復一日,那彈奏之人為何總是這般滿懷心事?他是誰?又發生過什么?漸漸的,月生對他生出一絲好奇之心,想探出水面,看看日日坐在湖邊的人是何模樣。時無重至,逝者如斯。琴聲之中終于極少再有哀愁之意。不知為何,月生竟覺得松了一口氣。那個人心里的傷痛大約已被時間撫平,他的琴聲開始平和沉穩,或悠遠高曠,或孤獨蒼涼……月生以為他之后的日子將會一直這樣在他的琴聲中備受煎熬地度過,直到燃盡生命的最后一刻。那晚,滿月高懸。皎潔的月光灑滿整個葬星湖。一只細長卻蒼白的手伸進湖里,平靜如銀的湖面有了熠熠的波紋蕩開。琉璃般發著微光的魂魄被那人握在了手中,月生能感覺到那人的目光如燎原之火一般。“你喜歡我的琴聲?”那人將他置于手心,輕聲問道,“這成千上萬的長眠燈里,你倒是特別?!?/br>溫熱的鼻息,像撲在耳邊,頸間,甚至胸膛……月生的心跳的極快,若他沒有變成這幅模樣,此刻一定是面如火燒。冷靜下來之后,他亦驚詫不已,這一整湖的魂魄,他如何能斷定就是自己?“知音難覓,既然你能聽懂,那以后便在湖面上聽罷?!蹦侨搜援?,將魂魄放入湖中,離去。第二天,琴聲再次響起。他要上去!心念一動,月生發現他竟緩緩上升,直到——浮出湖面。蒼涼的琴聲,若西風吹過萬里沙海,帶著刻骨的孤寂和蕭瑟。月生的心猶如被一只利爪攥住,幾乎透不過氣來。為什么會那么難過?為什么看不到他的樣子?為什么不能給他只字片語的安慰?那一刻,他有些后悔為何要跳進這葬星湖。一曲畢,那人攜琴離去。月生的心里生出一絲悵惘之意。他忘記了那日說過的話么?他忘了這湖面上還有一縷魂魄么?兩日后,那人又來了。他再次將月生從湖中取出,“坐在我身旁吧,這樣不是聽得更清?”聲音清冷卻又帶著一絲淡淡的溫柔,像是握在手中的玉。月生不知道他做了什么,但突然就發現自己可以走,可以觸摸了,雖然他依舊看不見也說不出。“坐?!蹦侨藢⑹指灿谙仪偕?,忽然道,“會畫畫么?”月生點點頭。手中一涼,筆與紙已放在他的手心。“不如我來彈你來畫?!?/br>那人輕撥琴弦,曲音緩慢而柔和,若山間淙淙溪流。轉而音域變得寬廣,節奏明朗,輕快跳躍如飛流傾瀉的瀑布。接著琴音開始壯闊、悠揚,音急且重,最后著在一連串氣勢磅礴的高音中戛然而止,整個曲子若行云流水,蕩氣回腸。曲畢,擱筆。“果然能閉目盲畫?!蹦侨四闷鹪律媲暗男?,聲音里帶著幾分愉悅,“百川入海,畫的不錯。是否我也應送你一幅,這般才算禮尚往來?”月生搖搖頭,他并不想要什么,但那人沒有開口,他亦不敢妄動。約一盞茶的功夫,那人將畫好的宣紙放入他手中,“墨汁已干,這幅畫送你吧?!?/br>月生點頭致謝,將畫收好。那人捧起古琴,待要離開,月生拉住他,雙眼看不見,所以他拉住了那人腰間的玉佩,稍一用力,竟將玉佩扯下。月生忙雙手奉上,一臉歉意,哪知那人卻道:“送你吧,算作……臨別的紀念。聽說冥君要見你,你且在此等候,會有人來接你?!?/br>臨別?他要走么?去哪里?月生緊緊攥住手中的玉佩,一口貝齒將下唇咬的泛白。良久,月生回過神。他是誰?為何能將自己從葬星湖中放出?而他口中的冥君又為何要見自己?月生在葬星湖邊,等了一個晚上,終于有腳步聲走近。“冥君派我來接你,跟我走!”月生被人拉住衣袖,緩緩前行。一路上他沒有再聽到原本冥界隨處可見、隨處可聞的哀嚎之聲和血腥之氣。前方等待著他的,不知會是什么。走進幻幽殿,左右上來兩人扶住月生的雙臂,其中一人道:“冥君方才有事去處理,奴婢先帶公子去歇息吧?!?/br>月生沒想到,他這一等便是三日。整整三日,忐忑不安。三日后的清晨,整個冥界處處張燈結彩,禮炮齊鳴。兩個服侍他的婢女進房行禮道:“公子,奴婢帶您去沐浴更衣?!?/br>月生想問問發生了什么事,比劃了半天,婢女也不懂,他嘆口氣,認命般隨她們去沐浴更衣。只是這次換得衣服似乎格外繁瑣,一層又一層,從頭到尾,連發冠都替他換了。一切收拾妥當,已是正午,婢女將他領進幻幽殿,這才說了句:“恭喜公子!”月生心頭一跳,抓住婢女的手臂,連連擺手。那婢女掩口輕笑,“公子不知么?今日是您和冥君的大喜之日?!?/br>月生呆若木雞。大喜之日……是何意?“走吧,冥君在喜堂等著公子呢!”月生拼命搖頭,甚至甩開婢女的手,轉身往外跑,腰上忽地一緊,已被一只寬厚的大掌擁住,聲音里帶著調侃之意,“本君以為你是愿意嫁的。聘禮不都收了么?”“聘……什么聘禮?”月生掙扎著,想掙脫腰間手掌的束縛,卻發現自己能說話了。“你腰間的玉佩,不是我送你的么?”夜光在他耳邊輕聲道,“而且,本君已經跟你求過親了?!?/br>熟悉的聲音,甚至是熟悉的味道。月生心頭一熱,是他!是那個人!“看著我?!币构馓羝鹚南掳?,命令道。月生抬眸,一張極其俊美的臉,帶著隱隱的笑意,闖入他的眼眸,他不僅能說話,還能看見了,“你是,你是……冥君?”“不然呢?”夜光在他鮮艷欲滴的紅唇上落下一吻,“整個冥界,除了本君,還有誰能將你從葬星湖里放出來?”“可為什么……”夜光將食指放在他的唇前,止住他余下的話,“吉時快要過了,你還要不要跟本君拜堂?還是,你已經聽厭本君彈琴了?”月生的臉如天邊的晚霞,燃了起來,他既窘迫又羞赧。臉色在大紅色的喜服的映襯下,更是紅艷如花。夜光一時看得癡了,抱起他便往外走,“那便不拜堂了,直接入洞房吧?!?/br>“別——”月生掙脫他,快步走到殿中,面紅耳赤道:“禮……禮數不可廢?!?/br>夜光唇角輕揚。禮畢,他牽著紅綢,將月生帶進新房。直到坐在床邊,月生還在恍惚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