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門寺的齋飯很不錯，兄長有沒有興趣嘗嘗？”

    “好?！弊谡蹼S著梵沉去了后廂房。

    不多時，便有小沙彌送來齋飯。

    梵沉客氣地道了聲，“兄長請?！?/br>
    宗政初拿起筷子嘗了一口，贊道：“味道的確不錯?！?/br>
    梵沉莞爾笑道：“食材是普通食材，秘訣在于法門寺后山的這股清泉，用來燒飯能添意想不到的淳味?！?/br>
    宗政初又吃了幾口，“看來你常常在此用飯?！?/br>
    梵沉笑意微澀，“我每次來法門寺，都得待上十天半個月才會回去，一則是為了淡化沾染不少俗世紅塵的心境，二則想多陪陪師父?！?/br>
    宗政初問：“你把我母親的牌位放在法門寺，你母妃和爺爺知道嗎？”

    “他們不知道?！辫蟪谅冻銮敢?，“抱歉，師父與我父王的關系，我一直沒敢讓我母妃曉得，所以”

    “事實上，她也是個可憐女人?！弊谡蹩畤@，“你才五歲，楚王就死了，她一個人把你們兄弟倆拉扯大，這么多年，可想而知有多不易?！?/br>
    梵沉訝異于宗政初這番話，“我還以為你會恨她?！?/br>
    “我是個愛憎分明的人?！弊谡跆舸?，“自始至終，你母妃都不曉得我母親和你父王的關系，她又怎么能算是罪人？罪魁禍首，是你父王?！?/br>
    “我明白?！辫蟪链寡?，其實他父王死了才是對這兩個女人最好的交代，他活著，麻煩只會越來越多。

    “梵沉?！弊谡跞缬竦拿嫒萏砹艘粚踊薨?，“有件事，我想請你一定幫我辦到?！?/br>
    “好，你說?！?/br>
    “等那幅畫燒毀的時候，我這具身體是回不去的，也就是說，到時候你們就會看到我死了，等我死后，你就把我的尸體燒成骨灰，存放到法門寺來，和我母親的牌位放在一起?！?/br>
    梵沉面露驚色，“怎么，你身體回不去？”

    宗政初點頭，“我那邊的身體，應該還躺在醫院呢，這邊的自然回不去，所以，拜托你了?！?/br>
    “燒成灰”梵沉有些不忍，“為你厚葬不行嗎？”

    “不需要?！弊谡鹾懿幌矚g那種繁瑣的儀式，“你就按照我說的做，把尸體燒成灰，裝在罐子里放到法門寺來，這地方清靜，我喜歡?！?/br>
    又一個人要以死的方式離開，梵沉心中五味雜陳。

    宗政初無所謂地笑道：“不過就是從一個地方到了另外一個地方繼續生活而已，難受什么？”

    梵沉勉強笑笑，“我沒你想得那么開?！?/br>
    宗政初搖搖頭，“都死過一次的人了，還有什么是看不開的，我深以為，在這方面你該是比我能看得更遠才是?！?/br>
    “那些話，不過嘴上說說罷了?！辫蟪两o他夾了齋菜，“真正面對的時候，除非是無心之人，否則都不會看得太開?！?/br>
    “這倒是?！弊谡觞c頭，“不過有句話是這樣說的：萬般皆是命，半點不由人?！?/br>
    “你信命？”梵沉難以置信這句話會從宗政初嘴里說出來。

    宗政初笑看著他，“你能重活一次，這就是天意，就是命，由不得你不信?！?/br>
    梵沉不置可否。

    宗政初說得極是，萬般皆是命，如果沒有命運的安排，他可能早就死在上一世了，哪里還有機會重活一世改變結局？

    所以不管他信不信，那都是命。

    兩人同時陷入了沉默，心思各異，這一處便只有外面竹林被風拂過時的沙沙響動聲。

    “兄長打算何時走？”

    不知過了多久，梵沉先開了口。

    宗政初倒也不慌不忙，挑了眉梢，“那就得看，你何時有空幫我收尸?！?/br>
    梵沉當然想說任何時候都沒空，可這個人，他注定留不住。

    想了想，他聲音愈發低啞，“憑你意愿吧！”

    “那就明天吧！”宗政初很快做了決定。

    梵沉心下一沉。

    宗政初低喃，“我不知道這里的一天，在我那個世界是多少時日，怕就怕去晚了，漫漫早已離開，那將會是我一生追悔莫及的痛?！?/br>
    “好?！辫蟪羻≈曇魬?，又問：“兄長走之前可還有何心愿？”

    宗政初斟酌了一番，爾后搖頭，“沒了?！?/br>
    “真沒了？兄長不妨再仔細想想，你要知，你這一走，便是永遠，若還有心愿，別留成遺憾，我會替你完成的?！?/br>
    “真沒了?！弊谡趺嫔謇?，“若是有，我豈會錯過壓榨你的機會？”

    梵沉薄唇抿起，沒再說話。

    薄暮時分，兩人才從法門寺回了楚王府。

    將離早已經按照宗政初的吩咐帶著那兩個弟子離開了。

    景瑟和梵越夫婦等在前廳。

    聽到下人匯報那二人來了，景瑟忙起身迎上去，后怕地撫了撫胸脯，嗔道：“你們兩個嚇死我了，怎么這時候才回來？”

    梵沉面含微笑，“法門寺的齋飯不錯，我二人便賴著用了兩餐?！?/br>
    “原來如此?！本吧挚聪蜃谡?，關切地問：“師父可還吃得習慣？”

    宗政初笑答：“吃慣了美味佳肴，偶爾來一頓全素的，味道是不錯?！?/br>
    景瑟又問：“那可還要為你二人備飯？”

    “不必了?！弊谡鯏[手，“早在法門寺用過，吃不下?！?/br>
    “好?！本吧c點頭，“那這天色也不早了，師父回去后早些歇息?！?/br>
    “嗯?！弊谡鯌晞傄鲩T，楚老王爺的貼身婢女就匆匆來了，給幾位主子行禮之后，清聲道：“宗政谷主，老王爺有請?！?/br>
    宗政初腳步一頓。

    梵沉眸光微閃，唇瓣抿得更緊了些。

    景瑟則是臉色一變，“那個師父，你若是累了的話，就推了吧，改天再見也是一樣的?！?/br>
    宗政初只怔然片刻，面色就恢復先前的溫潤如玉，一揚唇，“無妨，老王爺的邀請，若是輕易推了，可就是不給老人家面子了?！?/br>
    說罷，他抬步，跟上傳話的婢女，直接往楚老王爺的院子行去。

    進屋后，宗政初作揖一禮，“見過老王爺?！?/br>
    楚老王爺屏退所有下人，面目慈祥地看著宗政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