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鏡從香山往H市CBD望去,結果數下來竟然有十幾棟參天高樓都是亨泰開發的地產,那一刻,哪怕是他都嚇了一跳。財富和權勢積累到了那個階級的男人,對幾乎所有東西都戳手可得的男人,究竟心里如何看待其他更平凡的人。夏庭晚很難去體會,因為他從來沒站在那樣的高處。但是他在此前好像沒有細想過這個問題,因為蘇言對他是不同的。可是如今輪到他來面對蘇言的另一面時,他才明白那是一種什么樣的冷酷。蘇言回到了認識他之前的時候,在決定離婚的時候,不僅是對他絕情,也同樣對那個曾經浪漫的自己漠然地放手了。“蘇言,我能再問你一個問題嗎?”夏庭晚任由淚水在他臉上軟弱地流淌下來,可是眼神里卻閃過了一抹倔強。其實在那一刻他已經明白,再多的哀求都沒用了,正因為沒有用了,他才終于決定把一切都問清楚:“是不是在知道我出車禍的那一天,你就已經決定和我離婚了?”“是?!?/br>蘇言把煙掐熄在車里的煙灰缸。“是不是……因為那件事?”夏庭晚的聲音發顫,可看著蘇言的目光卻沒有游移。他不能再逃避了,之前的那六個月,他幾乎是把自己沉浸在車禍留下來的傷痛之中,因為那樣就可以逃避那件事給他們帶來的余震,可走著走著,他和蘇言還是走到了絕境。他必須得直面他和蘇言這段婚姻慘敗收場的那個導火索。蘇言陷入了長久的沉默之中。他垂下眼,長長的睫毛在陰影里,因為突如其來的強烈痛苦而不由自主地顫動著。夏庭晚等待著答案,可是其實在他心底的最深處,他是隱約知道他們真正離婚的原因的。像是大海之中的冰山,浮在海面上的銳利碎冰是車禍,可是海面下經年累積的沉重冰體,是車禍的原因。那件事,他從來沒對任何人說過。他酒駕車禍,趙南殊曾偷偷問過他到底怎么了。因為他以前雖然的確有點酗酒的毛病,可他不是不惜命的人,喝酒了從來都記得叫趙南殊或者蘇家的司機接送,這么多年從來沒有酒駕,所以那天的事對于趙南殊來說當然古怪。他沒告訴趙南殊實話。那天的事,像是一條枯萎干裂的河床橫亙在他和蘇言之間,讓他們在車禍后的六個月內,再也沒能像曾經那樣甜蜜深情地對視過哪怕一次。“我不想再提起了?!?/br>蘇言終于開口了,他淺灰色的雙眼深邃平靜的像是暴風雨過后的海面,幾乎難以再從他的神情里再讀出任何哪怕漣漪一般的波動:“你到了,下車吧?!?/br>夏庭晚幾乎是恍惚地走下了蘇言的邁巴赫,在車門關閉前,他依稀聽到自己很小聲地說了句:“蘇言,對不起?!?/br>對不起。六個月前,他和蘇言的關系有點小問題。或許是因為那段時間蘇言太忙,所以有時顯得有點心不在焉,他生性敏感,很快就和蘇言鬧了別扭,因此心情不好喝了點酒。那天夜里,他還帶著酒勁兒去蘇言的書房里隨便翻了翻,沒想到找到了一本日記。那日記本是十多年前的古老樣式了,漆黑的皮質封面,大約有三百多頁,沉甸甸的重量似乎帶著一種秘密的沉重。夏庭晚最開始沒太在意,從中間隨意翻起,第一頁就是那樣的一句話。“爸爸打我,用皮帶,打了我十二下,然后把我關在房間里,不讓我吃晚飯。我以后再也不偷吃糖了?!?/br>他感到一種前所未有的、遍體生寒的恐怖,就那樣顫抖著翻完了整本日記。日記的主人是蘇言的異母弟弟,那應該是個不大的孩子,表達能力還很是單薄吃力。可是上面一頁一頁地寫下了被父親反復毆打和虐待的記錄。或許是因為那上面記錄下來的痛苦太過真實,幾乎是一瞬間調動起了他對于過去的所有黑暗記憶。他以為可以埋葬掉的,不再回顧的,不再面對的,那種沉重在那一夜把他徹底擊潰了。他想起父親喝醉了酒騎在他身上,劣質的皮帶一下一下地狠狠抽在他的后背上,皮帶帶著脆響蹂躪著皮rou,他幾乎能聽到自己血rou迸開時發出的慘烈動靜。他在蘇言昏暗的書房里,哭得跪在地上嘔吐,幾乎要把膽汁都吐出來。他控制不住自己對這個世界的憤恨,那樣的強烈,幾乎想把世界上所有擁有過幸福的人都在一瞬間和自己一起燃燒掉。蘇言回來之后,他用最惡毒的語言攻擊了蘇言。他其實始終記得他說過的話,哪怕他是多么希望那場車禍能讓自己失去那一夜的記憶。“你不是愛我,你只不過是同情我,去他媽的,我不需要你同情,蘇言,很心疼你弟弟對吧,可你救不了你弟弟,所以你就想來救我,你憑什么?你什么都彌補不了,所以你也救不了我,我被打得吐血,我想要變成一只鳥、變成魚時,想要逃離這個世界的時候你在哪里?你以為你現在給我的這些東西就能救我?你他媽的太遲了,我已經是現在這個模樣了。你說你愛我,其實你只不過是居高臨下地用同情施舍我,再包裝成愛我的樣子,你在利用我,來彌補你對你弟弟的愧疚,對吧?”蘇言,你是個自私偽善的王八蛋,我想你永遠滾出我的生活——”那一夜,他對蘇言這樣說,然后,他沒有等蘇言解釋,帶著酒意開著自己那輛蘭博記憶沖出來蘇家的香山大宅。車禍之后,他清醒下來曾和蘇言問起他弟弟的事。蘇言告訴他,蘇謹在十一歲那年自殺了。那以后,他們誰都再沒提起過那件事。第九章每個人的生活,或許都是寫滿了秘密的日記本。可是對于夏庭晚來說,在和蘇言在一起的時間里,他是不隱瞞的。他有很多的不堪、脆弱、還有時而不討人喜歡的脾氣,可他還是像仰躺著攤開肚皮的小奶貓一樣,暴露著自己的傷處,渴求著蘇言的愛撫和保護。他在蘇言面前,從不設防。看到蘇謹的日記之后,有很長一段時間,他都感到很傷心。那是一種很復雜的情緒,他當然也后悔難過,為蘇言,也為蘇謹。蘇謹自殺時才11歲。11歲的男孩子,或許還不知道死亡的含義是什么,只是覺得人生那么苦,那么痛,所以就想要去別處吧。他從曾有那樣的想法,突然地就會鉆進腦子里的、想要離開的想法——背著書包走過高橋時,忍不住會向下面的車水馬龍看很久;在夜里想象童話故事里的場景,自己乘坐著掃帚輕飄飄地飛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