蛇骨婆自剛才起就察覺到一股直勾勾的視線，等了好一會兒對方都沒離開，她只好半睜開眼，道：怎地，來我這干什么？

那小孩是首領什么人？食夢貘一驚，直接問了。

蛇骨婆閉上眼，淡道：我哪知。

你怎會不知？那小孩就是你領進來的。

那也不關我的事。

食夢貘想起墻壁怪找她入夢一事，更加好奇了。她說首領不只遣笑女送他，墻壁怪還主動幫忙。要知道墻壁怪那家伙懶得很，杵一個地兒就能杵個一兩天，或者直接待那不動了，所以等人類被他耍得團團轉急哭了沒法轉出去，他也壓根不知道。

蛇骨婆甩了甩袖，道：找首領問去，我忙，滾一邊去。

沒聽見？

你這臭女人真是一副好脾氣??！食夢貘早就看她不順眼，現在是一股火從腳沖上頂。想她心高氣傲哪受得住這種對待，大聲說著是是，老娘得罪不起你然后拂袖而去。后者莫名其妙地睜開眼，心想我是真不知道，你激動個什么勁？

在找蛇骨婆之前，食夢貘先遇著了往回返的笑女。笑女沒聽墻壁怪的話，騰騰騰回山了。見著食夢貘時，指著她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大笑了半天，食夢貘的氣就是從這里積起的?？蓯勖孀拥氖硥趱鴽]問笑女究竟，所以才想探探蛇骨婆口風，但顯然碰了一鼻子灰。

遲早有一天剝了她的蛇皮。她啐了一口。

食夢貘很少化形，很多時候她就維持動物模樣行走，那樣可以儲存精力和妖力。在晚上光顧夢境的時候會化成霧形等在一邊吃夢，而面對妖怪們時就會變成人形。她的人形無確定，有時是男有時是女，按她的喜好來變。她這種妖怪對性別并沒有太大的在意。

說到山下的那個村子，她可是有滿腹的怨氣。來來回回都是那些夢，吃膩了吃厭了，有時聽到上過京的妖怪形容平安京的好與壞，她的口水就流個不停。那才是她真正該去的地方，可首領一直不讓她去，說不到時候。

食夢貘，你怎么還在這里？

折入一個山道，瘴氣叢生，來來往往的妖怪變多了。這個山道通往山下，周圍陡峭的山石較多，因為一邊是懸空的，下面是高不見底的懸崖。食夢貘化成霧形飄在上空，這才讓出了小小的山道，供那些小妖們行走。

看他們滿頭大汗的模樣，似乎遇上了什么事，有幾個脛擦鞋子都沒穿好，只穿了一只，另一只落了好遠。食夢貘惡從心起，故意不點醒，讓他瞎忙活去。這些妖怪們并沒有久居山里，他們的居住地應該在山下或者村子周圍。

食夢貘抓住了一個水獺怪，問他：怎么了？

水獺怪跑得心急，大叫道：回來避難避難。

避什么難？

避難避難水獺怪徑自在嘀咕，說慘了慘了我的酒還沒買，怎么辦今兒怎么過，不喝水活不下去啊，我怎么這么命苦啊，早知道我就不進村民家里去聞他家酒缸里的酒味了，也沒多好喝嘛，哎呀我怎么這么命苦啊

食夢貘聽得眼角直抽，不再聽他說話了。這水獺怪滿腦子除了酒也沒裝什么東西，要說是單純吧，他還會變成小孩去集市上買酒喝，要說不單純吧，他買了酒又會掏出妖界的錢。這不是擺明了要找打嘛，也虧得人類不識妖界文字，不然還不是抓了他宰了？

他們怎會來？

嚇我一跳啊，那時我本來坐在廢廟里對著一具尸體發呆，聽到聲音后我直接張口去咬了，結果就成這副模樣了。

這邊影愚癡和陰摩羅鬼正在聊天，陰摩羅鬼正在講述他的倒霉事，影愚癡聽得直拍大腿，說你這個蠢貨。

食夢貘飄到他倆中間，問道：誰來了？

誒你也在。

嗯誰來了？

還有誰??！

首領，你剛才說的都是真的？鐮鼬吃驚地看著上位的那個男人，一時間找不著東南西北。

昨天只談了一些瑣事，之后男人就打發鐮鼬去歇息了?？社狑徽矶妓恢?，今天一大早又跑上來，準備把那些正事給說了。一般來說，負責傳遞情報的首先要監視的地方只有一個，那就是陰陽寮。即使是人妖共存的平安中期，妖怪也為人所懼怕，這似乎是從古至今的事。

何況是現在。

男人的手里是一面云外鏡，鏡身偏扁，周圍有毛茸茸的花紋。那是鏡妖所化，如今為了更好讓男人所掌握，便化成物形，鏡面澄亮。世人將這面鏡子尊為神物，因為它能窺萬物，察萬事?？上Ь腿缤裎镞@個名字一樣，世人都無從得見。

你看，來了哦。男人輕輕一笑，視線流連在鏡子里。那里倒映出了一個個慌慌張張跑回瘴氣里的妖怪，連食夢貘和蛇骨婆的一番對峙這時也收進眼里。不僅如此，山下的風景隱隱約約藏在霧氣里，似乎有什么在干擾，看不太真切。

這是鐮鼬第一次見云外鏡，張大嘴巴半天說不出話。

男人悠然自得地翹起腿，淡道：我不是說了么，我不去找他們，他們也會來找我，畢竟我也很棘手呢不是？

首領這樣真的沒問題？好歹也找上門來了，難道不應該迎敵？

暫時不用。男人收起云外鏡，站起身拍了拍裙绔上的灰塵。那些人是來干什么的，他比誰都要清楚。放八木下山，與其讓八木去找真相，還不如說是自己想要揪一些東西出來。遲早的事，晚一日不如早一日。

等吧。他道。

作者有話要說：

☆、（十五）幽靈

長罔遷平安，四神鎮京都。自古以來的人們對看不見的事物信以為真，而凌駕于這種真實之上的，就是一群觀天象，知歷法，前占卜，后驅邪的人們。這個存在初形成于奈良時代，在平安時代達到巔峰，守一方安寧。

這些人，便是陰陽師。而他們所在之地，便是處于大內里之正南，西鄰中務省的陰陽寮。

鳩野拿起案前的文書，草草翻閱了一下，就對旁邊站得筆直的男人說：今天的出勤數不對，陰陽師們去哪了？沒有大臣的請求木簡，一年一次的祭祀也還有一個月，就算要準備，也得先來報個到，怎么回事？

鳩野任陰陽大允有兩三年，他算是親眼看著陰陽界最偉大的陰陽師逝世的其中一人，那時對他的沖擊很大，也是因為這個原因才選擇進入陰陽寮做事。他想當的是陰陽師，當時險險成了得業生，他以為他絕對能當上了。豈料因為人手不足被分到了判官處。

身為他副手的男人微微低下頭，回道：白柳大人有先告知寮頭，他去接人了。

接誰？

御代川若竹。

本就偏遠的山村，突然來了幾個衣著光鮮的男人，這實在讓八木提不起勁。他搗鼓著就坐這村口不走了，總有一天大家能發現他的。前不久見到一群跑得飛快的妖怪，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