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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出生太湖連綿千里,煙波浩淼,極西三十里有一村落,名落碑村,屬南朝義興郡國山縣下。有道是七山二水一分田,落碑村位于國山東麓腳下,坐落了幾十戶人家,有良田百余畝,依山而落戶,伴水而深耕。有陳家一戶,土屋四五間,坐落于村南林溪旁,家主不過二十多歲壯年男子,姓陳名遠山,已娶妻朱氏,自父親去世后于村里分得水田五畝,耕作于此。遠山父親乃是國山縣令,在世時鼓勵耕織,撫育一方百姓,卓有政績,兼之文采韶然,辭章雅致,太湖西岸無不稱頌,一方百姓稱之為“國山賢老”。遠山是父親老年幼子,常被父親抱在懷里,撫摸頂項,寵愛道,“遠山小兒,頂有兩窩,定是聰敏靈慧的娃兒,可要好好讀書,長大以后要繼承為父的志向,做一個好的地方官?!?/br>可惜還沒來得及親自教導成材,父親就去世了,遠山被長兄長嫂帶大后,回世代耕種的落碑村落戶。在分家時,遠山雖小,卻省得父親想讓他讀書,放棄了縣里的房產,和村里更多田地的要求,只要了糊口的五畝水田和一車書簡。那書簡珍貴得很,據說還是祖上南渡帶來的。不過他的幾個兄長不是已經在縣里做個小吏,就是期待回鄉多種點土地,對這書簡不甚在意。遠山待十五歲后,娶妻鄰鄉朱氏,于落碑村里耕讀為生,恰逢農閑時讀書一二。這一年立夏,悶熱的午后卻電閃雷鳴,片刻間大雨立下,雨水沿屋而落,淅淅瀝瀝,滴在干涸的地里,也滴在陳家的心頭。屋里不斷傳來女人的嘶喊聲,有時響甚過了雷聲。院里檐下,遠山不住地來回走動,頭發衣服已然被濺濕,他卻絲豪不理會。雨簾后,木門邊窗扃旁,還趴著幾個半大的女娃,睜著迷瞪的大眼睛,時不時地往里一瞧,雖然什么也瞧不見。遠山很焦急,這胎別又是個女兒才好,他妻子朱氏已經連生了四個女兒,雖然他不討厭女兒,可是沒個男丁怎么成。他的頭胎女兒取名陳如,當時他還和妻子戲言,“你瞧,咱家添了一口女兒呢!以后多一口嘴問我要飯吃了!”后來妻子真是做實了那句戲言,十年間給他生了四個女兒,二女兒遂取名陳呂,三女兒取名陳品,四女兒取名陳田,真是女兒一口接著一口,如果再來一個,他都不知道該取啥名了。為了養活全家,他不得不花上全部功夫收拾田里的活計,哪有空去讀祖上遺留的書。他想著過幾年孩子再大些,可以分擔些家事,他好讀個一兩年書,憑父親兄長的人脈去縣里謀個差事。“哇”的一聲大哭,那木門開了個縫,那村里的產婆喊了聲,“大喜啊,是個帶把的小子!”遠山松了口氣,喜形于色,連呼感謝,塞了一把紅繩子串的銅錢,道,“勞煩了,吾妻如何?”“你放心,母子平安!”那張見慣了嬰孩降生的臉上,雖滿是褶皺,也透出一片歡喜。遠山給自己的兒子取名陳慶之,慶祝他家的第一個男孩,也慶祝那場緩解了夏日田地干涸的喜雨。第2章父逝對于這個好不容易得來的男孩,遠山疼愛非常,家里飲食用度,一律以他為重,也望他能繼承祖父和自己的志向。慶之年紀雖幼小,遠山常于午后傍晚,在旁細細讀書,三歲后,更親自給他啟蒙。他于溪邊淘來細沙,于院中一塊空地鋪設,以竹竿為筆,教慶之認字。遠山常常摸著慶之的頭道,“你的頭頂和為父一樣,有兩個渦旋,定能讀書有成,像你爺爺一樣做個好官!”慶之不解道,“什么是官?”遠山拿過竹竿,在沙地上寫了官字,慢慢道,“你看,官字就是在你二姐的呂字上多了一豎,又戴了頂帽子。就是說戴了這頂帽子,你就要讓上面和下面的人聯系在一處,可以一起吃飽飯,一起做好事,一起說上話,所謂下情上達,上行下效!”慶之疑惑地看著父親道,“原來是這樣,等我做了官,全家就能吃上雞蛋,二姐就不會因為我吃了今早母雞下的蛋,她沒得吃而躲在一旁抹淚,一整天不跟我說話了!”父親含笑著打量他,心里暗暗思量,把本要拿去賣的雞蛋省了下來。那一天晚上,破天荒的四個jiejie碗里,都有一個煮雞蛋。可惜遠山出仕的愿望,還沒來得及實現,就在連年的辛勞中身體抱恙,于一場重病中去世了,那年慶之才五歲。在一片哀戚的家里,家徒四壁,僅有的擺設器具都賣了,給父親添了棺木。里屋里,大姐如姬打理完弟妹飯食,和母親說道,“城東的荊家,可是向母親提過親,母親同意了吧,我嫁過去,那聘禮可給補貼家用?!?/br>朱氏憐愛地凝視著這個沉靜穩重的少女,她天生細嫩的臉蛋,柔軟的腰肢,皮膚因幫忙干活雖有些黑,卻難掩秀氣容姿,針線炊事在村里是一等一的,因是大女兒,還跟丈夫學了字,能寫會讀的,二丫三丫四丫就沒那么好運了,不過跟jiejie學著認了幾字,丈夫沒空時就讓如姬陪慶之讀書。丈夫在時就提過,若回到縣城里做事,定可以給她配戶好人家,難為她才十四歲,就要為自己的出嫁籌謀,給家里省口飯錢。朱氏撫摸著如姬的鬢角,流淚道,“我的大兒,那荊家雖是村里,田地頗豐的人家,那荊三郎不過是莊稼漢子,長得也不甚出眾,家里人口又多,娘怕你嫁過去受苦,故沒有松口。如果你爹在,怎么也得多留你兩年,你叔伯家都在城里,到時候請他們打聽打聽,把你配到縣里去也不是個事,哪想到他就這么去了!”說到傷心事,伏在如姬肩頭淚流不止。如姬輕輕拍打著母親的背脊,嘆道,“母親,父親在世能為我的事謀劃,那真是極好??墒侨缃袼チ?,meimei們還小,弟弟慶之又自小體弱多病,從不能干重活,還得在家好好將養。田里的事少不得母親cao持,好在呂姬十二歲了,家里的事可以擔待點。可是眼看冬天就要來了,怎么也得靠些銀錢緩一緩。那日我聽說那荊家愿意花五貫銅錢求聘,足見誠意。又不是把我賣了,不過換個地方吃飯,可減輕家里的負擔,如果那是個好人,也許還允許我?;丶規鸵r!”原來那荊家老三,年二十了也沒娶妻,因時常見到村頭溪邊,有一窈窕少女打水浣衣,一年更比一年出眾,早已心向往之,因為是家中老幺,父母甚是愛重,打聽下也知是個賢惠人,遂下了重金求聘,不過此事如姬并不知情。慶之正好來看望母親,屋外聽到這一席話,雖不甚懂,也知道大姐委屈,急急跑進來道,“大姐不要走,大姐還要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