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咯咯作響。這個人寄望于身體的疼痛能夠緩解內心的絕望。——他會死的,蘭波真的會死的!幾個追上來的下屬將他從地上拖起來,廢了好大的功夫才控制住他,避免他傷害自己。醫院這塊區域里并非沒有人,值班的醫護人員聽到動靜,但礙于凱文迪許的身份不敢出來湊熱鬧。凱文迪許突然平靜下來,呼吸和心跳的頻率墜崖式恢復正常。他往后梳的發型還在緩慢地瓦解,散落出碎發遮掩他空洞的眼神,他臉上身上都是血,血干枯發黑,變成洗不掉的污漬殘留在他身上。但他的崩潰的情緒已經是戰火過后的灰燼,還留有毀滅的痕跡,卻掀不起多大的風浪。控制住他的下屬依照命令松手后退,低下頭站在他身后。凱文迪許看向急救室那扇緊閉的門,揮手喚來副官,“去接醫生,兩小時之內,我要見到附近最大城市里最好的醫生?!?/br>–閉上眼睛的時候,蘭波在想,他欠凱文迪許的算是還清了吧。然后他身體的感知從他意識里抽離,溫度、疼痛、聲音、光感……現實的一切全都變得模模糊糊進而蕩然無存,他好像變作一縷幽魂,沒有目的地思考,不知道要干什么,不知道要去哪里。可他不是自由的,他在墜落,墜落在水中,無數只手從水中伸出來,扼住他的喉嚨,捂住他的口鼻,捆住他的手腳。他是漁網中的一條魚,被撈出水面,在烈日下曬干。蘭波開始做夢。油綠的松林在他夢境里肆無忌憚地生長起來,層層重疊的松針連輕薄一層月光都能阻擋,林中又陰暗又潮濕,濕氣包裹著腐爛的味道。夢一點一點充實。風,很大的風,風砸在他臉上,他睜不開眼,頭發在狂風中亂舞。不是自然形成的風。他坐在一輛車的副駕駛,車窗大敞,空氣爭先恐后地從車窗灌進來,形成暴躁的風。這是他經歷的過往,真實地發生在某個時間某個地點。夢是摻雜的,是一鍋大雜燴,過去的所有記憶,不論是刻骨銘心的還是習以為常的,都是可供選用的食材,在腦袋里翻炒。按照過去的軌跡,他應該扭頭。在夢中,他直接切換到扭頭后的視角,面前十五六歲的少年把持著方向盤。不!不對!開車的那個人早就……死了。少年對著他的方向扭轉脖子,動作如同生銹的齒輪勉強運作,他朝他咧開嘴笑,露出整整齊齊的牙齒,展露出沒心沒肺的自在與歡快。就在他們對視的這段時間里,少年的額頭漸漸出現一處向內凹陷的傷口,血液和腦漿從頭骨裂縫處滲出來,少年依舊肆意地笑,朝氣蓬勃,牙縫里不斷冒出血沫子。蘭波發了瘋似的要拽住他,可惜他們都是按照劇本運作的傀儡。放過這個孩子吧……蘭波心里在滴血,他要哀求,卻說不出話來。他們分明是同齡人,然而少年的面貌永遠停留在那個幫他出逃的深夜里,到現在蘭波幾乎活了他兩倍的年紀,早已忘記他的模樣,可那種罪惡感無時無刻不折磨著蘭波。他是源頭,是罪惡,他目睹了少年被卷進黑暗里。如果不跟愛麗絲說話就好了,至少讓虛偽可以虛偽到底,至少讓痛苦不會殃及到自己和母親。七八歲的愛麗絲坐在陽光下的草坪上,抱著一本厚厚的圖畫書,書的封皮磨損到看不清書名,她不跟別人說話,這個小姑娘的寡言孤僻堪比寡居的老太太。蘭波旁觀過去的他湊到愛麗絲身旁,他問她在玩什么。她跑開了,一言不發,沒有禮貌。既然以后就是一家人,他作為哥哥當然會包容這個奇怪的meimei。蘭波清楚地記得他當初天真的所思所想,過來人的他腦海中只剩下一個念頭——不要管她!不要管她!他皺著眉頭,眼底浮現出震驚與疑慮,他太年輕了,還不懂隱藏內心的想法,還看不清力量的懸殊。他摸摸愛麗絲的發頂,安慰她,帶著同情:“如果是真的,我會幫你的?!?/br>蘭波被從車里拽出來,警察低頭寫著記錄,那個氣質憂郁仿佛迷霧一般的男人站在警察身邊,左手習慣性地撫摸著右手拇指上戴著的暗紫色戒指,彬彬有禮,大方得體。誰知道他在人后是什么樣子!蘭波喊出來:“我要報警!”他控制不住地顫抖,因為羞恥,“他性侵……幫幫我!”沒有人理他,所有人都耳聾目盲,或者是他聲音太小。男人把他塞進車里,跟警察告別,他說:“兒子青春期叛逆,沒辦法,我跟他mama都很頭疼?!?/br>那人回頭看了他一眼,露出寬容的微笑。第34章B線亞瑟堡警察署本不愿為此等小事打擾卡佩將軍,奈何這一任探長德里安·米勒是個死腦筋,工資不見得能拿多少,膽子倒是不小,直接越過頂頭上司署長閣下,將協查通知寄到了卡佩將軍府上。令人意想不到的是,卡佩將軍非但沒有怪罪的意思,反而真在隔天日光晴好的下午,準時準點到警察署報道。澄澈的陽光在窗臺上跳躍,每一粒塵埃似乎都清晰可見,由細微氣流帶動著在光中停留,緩慢移動。幾輛車沉默著駛近跑遠,除了車轱轆碾過馬路的摩擦聲,只剩騎士廣場飛來的灰鴿子停在屋頂上咕咕叫。署長閣下悠閑地癱在椅子里享受午后時光,突然,他嗖得端正坐姿,抹平梳得油亮的頭發——下屬告知他,卡佩將軍的車就停在警察署外。如果德里安此時沒跟卡佩將軍待在一起,署長一定會立即要求德里安滾回家睡覺,并且接下來的很長一段時期都會是獨屬于德里安的假期。德里安是位矮個子的中年男人,他嘴唇上方留著一撮小胡子,灰色的眼睛安然地注視前方,腳下的每一步都穩穩當當地踏在地上。他握住門把打開接待室涂成深藍色的門,先凱文迪許一步走了進去,立在墻邊一手推住門,待凱文迪許也進去之后,轉身將門關好。雙方落座。“您介意錄像嗎?”德里安指指墻角的監控,他接下來將問到的內容事關隱私,大人物的隱私。凱文迪許坐在他對面,沒有看向他指的位置,直白地回道:“不介意?!?/br>他沒有多余的表情,帶著疏離感,讓德里安誤以為卡佩將軍心情不佳。“前天晚上,是否有人拜訪過您?!?/br>德里安問得很是籠統,不過凱文迪許知道他想問什么,“蘭波·葛林若先生在那天晚上拜訪過我,大約十一點,隔天早上七點多離開?!?/br>“你們一直待在一起嗎?做了什么?”凱文迪許停頓片刻,視線集中在德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