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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年溫聲回他:“那是眠風釀的醋?!?/br>青年只簡單說了一句,背后卻不知道花了多少的心思和功夫。新鮮采回來的葡萄,去梗、破皮,熬煮葡萄汁,放涼,然后裝桶。八個大小不一的木桶,按照從小到大編號,最小的是一號木桶,最大的是八號木桶,每個木桶只裝大半滿,留一部分空余,露天靜置,水分蒸發掉,醋的味道就會變得香醇。然后將二號木桶的醋倒進一號木桶,將一號木桶裝滿,再將三號木桶的醋倒進二號木桶,將二號木桶裝滿,依次處理剩余的木桶,等每個木桶再度蒸發掉水分后,再重復一次,如此循環往復。十二年之后,就可以從一號木桶里取醋食用。“我手上這一罐,是二十五年的老醋,比我的年紀還大呢。煮魚用的水是眠風從山上汲的活泉,再取一滴老醋放在湯里,搭配現煮的江中活魚,最是合宜?!?/br>青年長養在江邊,對魚有天然的鐘愛。“每一季進給宮里的魚,縱是再想法子保鮮,等到了御膳房,到底不剩下幾分活氣,哪比得上筏子里就地取材烹煮的新鮮呢?!?/br>說著忍不住滿足地嘆息一聲:“就為了這口鮮魚湯,讓我去宮里當皇上我都不愿意的?!?/br>楊玉琳沒忍住笑出了聲,抬眼去看景福臨。景福臨不以為忤,隨即似是忽然想起什么,淡淡問了一句:“你是謝子猷?”旋即又十分生疏地補了一句:“謝大人?”那青年頗有些意外:“公子客氣了,眼下不在衙署,叫我子猷就好?!?/br>湖廣總督謝子猷,開國以來年紀最小的一位封疆大臣,他小小年紀身居如此高位,中間細說起來還有一樁故事。三年前,湖廣總督出缺,內閣擬定的人選里,景福臨原是屬意程聞道的,可程聞道上表陳情,稱“日月既出,爝火當息”。他自比爝火而推謝子猷為日月,懇請景福臨收回成命,改任謝子猷。程聞道既然鐵了心舉賢,景福臨也沒有理由拒絕,自此存了心要仔細瞧瞧這個所謂的少年天才是如何非同凡響。孰料隨后幾年,不論是進京述職亦或是定期朝會,謝子猷總能尋著由頭躲過去,折子里倒是鐵齒銅牙忠心耿耿,三年來卻連個人影也見不著。所幸這三年里湖廣也算是政通人和,政績斐然,景福臨也懶得計較,就聽之任之了,現下回過味兒來,這謝子猷怕不是被江上的魚迷了心竅……良輔同傅達禮俱是知道根底的,跟景福臨一般,今日才算是初見這鼎鼎大名的“少年天才謝子猷”,真是哭不得笑不得,難怪那黑衣人一口一個“老爺”的,竟是這么一號人物。不等二人好生感慨一番,元霸已經一頭撞到了筏子上,天生一股子蠻力也不知道收斂幾分,良輔狠抓住筏子邊才沒被元霸一頭撞到江里去,惱得他伸了爪子就去拍元霸的腦袋:“魚呢!”元霸顯見是沮喪的,甚至有幾分氣悶了:“這魚太滑!真是氣死我!餓得我肚子咕咕叫!一條都逮不到!”良輔氣樂了:“行了行了,你個沒用的,一會兒抓上來魚,可沒有你的份兒?!?/br>元霸不樂意了,人泡在江里,手扒在筏子沿上就拿手去晃,邊晃邊撒嬌:“不嘛不嘛,我要吃魚,三哥,你幫我逮魚嘛,三哥!”傅達禮被他晃得沒法子:“好了好了,停手,我給你捉魚還不成么?!?/br>傅達禮剛扎進水里,知書就緊緊在后面跟,生怕差錯了一丁點。不一會兒,兩個人四手空空就上來了……良輔:“……”云箋看不下去了:“一群廢物!”利落地下了水,不消片刻,幾乎是哭著上了筏子:“嗚嗚嗚嗚嗚,這魚太壞了,我都攥在手里了,攥在手里又跑掉了,嗚嗚嗚嗚……”莫名熟悉的挫敗感,讓云箋很是心塞。謝子猷很有些不好意思:“眠風的竹簍里還有幾條活魚,你們若是不介意——”話音未落,良輔、元霸幾人俱是齊齊搖頭:“不介意!不介意!”眠風一身黑衣,顯出幾分冷峻的神色,不打算動手,全程袖手旁觀。他們少不得自己動手,烹煮起這幾尾小魚來。雖然粗制濫造了些,不比謝子猷吃得精細,但魚rou實在鮮美,一口湯滾滾地吞下去,滿肚子里都覺得有小魚亂竄,鮮嫩得跳腳。眼看著下水的幾個人衣衫盡濕,到底天氣不算暖和,謝子猷便提議去總督府安置,換身干凈衣裳,他們原就想著要去總督府偷快船看燈,人都撞上門來了,豈有不去的道理?第48章千絲網在總督府寬敞的客房里舒舒服服沐浴更衣,用罷豐盛的晚膳,差不多也該直奔主題了。良輔上了年紀臉皮就格外厚實些,為了套近乎還觍著臉直呼總督之名:“子猷賢弟啊,聽聞總督府上有幾艘如意艇啊,眼下酒足飯飽,不如帶我們去見識見識?”先帝南巡時,三百七十里湖廣水路分了八站,御舟名翔鳳艇,前引船兩對,出兩邊行走,船旁備人騎馬走河路以供差遣,另有拉船幫纖民兵無數。凡大臣船、侍衛船及載御馬船,以有事承辦,俱在前行走,兩岸各安卡兵,禁民舟出入。纖道每里安設圍兵,令村鎮民婦跪伏瞻仰。馬頭大營五十丈,居住船上備三丈四方賬房、二丈圓頂賬房、一丈五尺正房賬房及耳房賬房若干。牛羊船系京城備帶,茶房所用乳牛三十五頭,膳房所用牛三百只。傳宣接遞用快船,即“如意艇”,又名“水上飛”,極言其快。后來,這次南下途中,先帝一時興起,棄了御舟,微服游湖,被人一腳踹下畫舫,那人后來進了宮,成了端仁皇后,也就是當今太后。彼時還是皇后的她怒斥南巡奢侈無度,先帝于是安分老實,畢生再未勞師動眾大肆南巡。如意艇便安置在總督府,經年不再動用。謝子猷換了一件藍地云鶴紋妝花綢衣,以五色緯線加金線織出四合如意彩云和白色翔鶴,料子色沉,輕易顯得老氣,卻因謝子猷膚白,反倒把人襯得嬌嫩稚樸,天真可喜。他手上端著一杯采花毛尖,條索細秀勻直顯毫,色澤翠綠油潤,香氣高而持久,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