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國。但他雖然是無意識的狀態,對于外界發生的事情,卻也能記起一些。他道:“黑仙花要找的海妖,我記得,他確實是死了,在上海的外白渡橋?!?/br>第64章紅日上海的外白渡橋,位于蘇州河與黃浦江的交界處。從這里看出去,十里洋場的興衰榮辱盡收眼底,不管是遠洋來的渡輪還是矗立于黃浦江畔的東方明珠塔,都無言訴說著逝去的百年光陰。1936年的年初,一個叫做南汀的年輕海妖途經此處,在這里稍作休整,打算經由黃浦江回到故鄉。1936年對于妖界來說,不是一個特殊的年份,但它處于一個特殊的年代。后世的妖怪們回顧往昔時,曾把1916到1946這三十年的時間稱作妖界的黑暗年代,以商四以身補陣陷入沉睡為開端,一個接一個大妖隕落,致使群妖無首,天地元氣一片混亂,就連修煉都開始難以為繼。在那一年,四大區的大妖僅剩傅西棠一個,獨木難支。上海租界林立,魚龍混雜,妖怪的勢力與人類一樣,很難有誰能夠真正服眾。再者,上海本地的妖怪不夠強,鎮不住場,這就導致群雄紛爭,誰都想占據這片遠東最繁華的地區,成為新一代的王。那時候的十里洋場,也寫作十里妖場。1936年,斗爭中的妖怪已經死了一片,赫赫有名的捉妖師一脈也已從上海絕跡,把持著從外白渡橋至黃浦江這整片水域的是海妖中的某一支。他們姓白,是少有的選擇在岸上居住、與人類交好的一族,據說祖上曾有鯤鵬的血脈。南汀通過他們打聽南海的消息,卻不想自此卷入了上海灘的風暴中去,脫不開身。到后來他能夠離開了,卻又選擇了留下。“走到哪兒才是故鄉呢?”白家的族長,那個已經行將就木的老頭子曾站在外白渡橋上,看著遠洋告訴南?。骸八械乃际窍嗤ǖ?,一滴血落在水里,整片海洋都會知道?!?/br>白家竭盡全力庇護著碼頭,保持入??诘臅惩?,運輸戰資、護送人員,付出了極大的代價??伤麄兪呛Q?,南汀也曾無數次問自己——人類的戰爭和他們究竟有什么關系呢?白老沒有直接回答這個問題,他只是望著晨間的江面,似乎透過水霧,從那輪巨大的紅日中看到了往昔的場景。他說:“十多年前,有個年輕的捉妖師戰死在江上,尸骨到現在都沒有找到。他托我送了一批物資出去,那天的紅日也像今天這般大?!?/br>“捉妖師?”南汀怔住。“很不可思議吧?”白老沒有多解釋,妖之將死,他只是有些感懷。那位曾與他一同聽曲的小少爺都逝去那么久了,眼前的一切,又要到何時才結束呢?嘆息聲中,叮當叮當的電車打橋上駛過,坐在電車里的人類和妖怪同時遙望著窗外,憂愁的目光中似乎隱藏著希望。紅日總是能帶給人希望的,它那般大、那般溫暖。南汀得到族中暫安的消息之后,最終選擇留在了這里。在走過大半個中國、經歷過無數次生離死別之后,他忽然很想在這個最繁華的城市里見證些什么,但這個“什么”是什么,他又說不上來。他也一直堅持給黑仙花寫信,而36年的下半年,上海各區妖怪終于齊心協力,筑起了一道籠罩整個上海的結界。結界的事情,又引發了一番動亂。上海的匠師協會主張仿效四九城大陣,他們雖沒有天帝和商四那樣的通天之能,卻可以在城中各處布下無數小陣法串成大陣,不過這耗時太久、耗資太大,一時難以協調。這事兒鬧了半年,結界終于成了,結果當時上海灘最厲害的一個大妖玉錦繡,卻突然暴斃。玉錦繡之死,震驚了十里妖場。而他一死,意味著剛布好的結界將失去最大的一股力量支撐。替代者去哪里找?眾妖一片惶惶,驚覺各地的大妖竟已十去其八,而他們正處于整個黑暗年代最黑暗的時刻。他們可不懂人類的政治,對于妖怪來說,力量就是一切。蘇州、南京、杭州,上海附近的這些地方情形也不容樂觀。南京的那只血統不純的雜毛鳳凰,瞧著挺厲害,據說也死在了秦淮河。最終,匠師協會里一個叫吳崇庵的年輕人,據說是最被看好的下一代會長,提出在法陣中融合西洋科技,以代替大妖之力。但在當時,不管是人類還是妖怪,都覺得他是異想天開。故事講到這里,當年的風云都只變成了風輕云淡。巽楓不是一個很好的講故事的人,平鋪直述的講述,過于單調的語氣,乏味之中透著冷硬。更別說他肩頭的傷口還一直往外滲血,仿佛止不住似的,流出來又消失不見,周而復始。司年喝了口茶,問:“那南汀最后又是怎么死的?”巽楓:“玉錦繡有個義子,只差一步便成大妖。玉錦繡死時他在蘇州,回來的時候在外白渡橋遇襲。南汀為了保護他,死了?!?/br>“義子?”“他叫玉鐸?!?/br>這倒是個有些耳熟的名字,司年記得在金玉那里聽到過,如今上海的那位大妖就叫玉鐸,可見最后是成功活了下來。其實南汀根本不認識玉鐸,會出手救人,只因他恰好鎮守于外白渡橋上。他時常坐在橋上看日出,最喜歡電車開過的時候叮當叮當的聲音,那是在海里聽不到的聲響。他總想著,等一切結束了,他會帶黑仙花過來坐一坐這趟電車。死亡來臨的時候,他想著的也是這件事??伤K歸是要死了,在與她重逢和回到故鄉這兩件事中,他總要做成一件。于是當玉鐸奮力向他伸出手時,他拒絕了,任由身體往后倒去,從橋邊墜落水中。嘩啦啦,飛鳥四散。一滴血落在水里,整片海洋都會知道。南汀想,他們這些海妖或許就像大海流動的血液,水浪在翻涌,是他的故鄉來接他了。他終于要回家了。至于骨笛,南汀死時,骨笛也跟著他一塊兒掉進水里,被水里的暗流帶著又開始了一段新的漂泊。直到今年,它才被人打撈上來,輾轉出現在拍賣場上。時間走到現在,巽楓遇見司年,這段漫長的旅途也終于看到了終點。但是司年很清楚,自己并不是他的終點,于是他瞥了一眼巽楓還在滲血的傷口,道:“一周前,浮冢出現在南海上空。他臨死前算了很多卦,我原本以為他是為了提醒我加固鶴京封印,但現在看來,這或許只是原因之一?!?/br>聞言,巽楓毫無表情的臉上終于出現一絲動容。司年繼續說:“其實離開鶴京之后,他已經不怎么算卦了。街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