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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爺爺,您別生氣。這楊青松不嫁也罷,有那樣的公公婆婆,去了也是遭罪?!?/br> 喬老頭沒想到她這般看得開,立馬道:“阿薇,你放心,爺爺必給你找戶好人家,比他楊家強上千倍萬倍!”說罷,又是一陣氣急,悶聲咳嗽起來。 阿薇趕緊幫喬老頭順了順氣,又寬慰他幾句,見他緩過了,才提步出去,替他關好門。 同一片月色下,幾十丈外的楊家在安靜中充斥著劍拔弩張的氣息。 楊青松跪在地上,一臉決然地看著自己的父親母親。 楊德成與王氏則面色不愉地坐在椅子上。 小兒子楊青柏比小謹還小幾歲,不是很明白父母和哥哥之間發生了什么事,拽著楊青松的手,想把他拉起來,可很顯然這是徒勞,所以楊青柏只好開口道:“哥,你就聽爹和娘的吧,不要跪了,快來陪我玩兒?!?/br> 楊青松看了弟弟一眼,示意他一邊玩去。于是楊青柏撅著嘴松開了哥哥的胳膊,在一旁興味索然地拾弄起他的小泥人來。 王氏終究不忍自己的兒子就這么跪著,地上寒,老來會落病。 “青松,我們不是不讓你娶阿薇,只要喬老頭肯置辦那些嫁妝過來。我們一定讓你娶阿薇?!蓖跏嫌X得,自己做了讓步。 誰知道,楊青松并不領情,他太知道自己父母的意圖了。 “娘,喬家根本不可能有那么多錢置辦嫁妝,您這么說,就是根本沒打算讓我娶阿薇?!?/br> 楊德成一聽這話就不樂意,使勁拍了拍桌子道:“怎么沒錢了?我可聽說,喬老頭要送他孫子去鎮上安子賦先生開的私塾上學,安子賦那可是整個青釉鎮最年輕,最有聲望的舉人。他開館授課,束脩少說要十兩銀子吧?喬老頭他偏心,只顧著孫子,不著急孫女。我看啦,這錢就該給阿薇先置辦嫁妝?!?/br> 王氏拍了拍楊德成,“你別指望了,喬老頭還做夢他孫子將來也是舉人呢,我看我們阿薇命苦,是沒機會進楊家門咯?!?/br> 楊青松聽到王氏又說這種話,不由重重喊了一聲:“娘!您——” 王氏也不愿再哄兒子,狠聲道:“青松,娘給你交個底兒。我和你爹早就給你選好一門親事了,鎮上陳家的姑娘,人長得秀氣,有得一雙能拿繡花針的巧手。最最喜人的是,陳家老頭在鎮上的官窯廠做工,陳家這輩兒沒有男丁,你娶了陳家女兒,就可以接陳老頭的班??!” 楊德成也掩不住語氣里的興奮,“官窯廠,那可是人人艷羨的活計!晃眼的金飯碗!你接手了,將來還能世世代代往下傳,這對我們老楊家,可是天大的好事。你娶阿薇,能有這些好處嗎?別說喬老頭舍不得置辦嫁妝,就算舍得,十兩銀子的嫁妝跟這天大的好處也沒法比!” 楊青松的目光有些滯住,只覺耳邊嗡嗡作響,像有千萬只蒼蠅在飛。 楊青柏突然抱著泥人站了起來,笑呵呵地道:“可是阿薇表姐長得好看呀!” 王氏聽著楊青柏莫名插來的一句話,似乎想到什么,矮下身子對楊青松道:“兒??!你可不能貪念美色。這女人啊,最重要是勤快能干會生養,長得好看沒有用啊?!彼龘嶂约旱哪?,哀怨地嘆了口氣,“娘年輕的時候也是美的,如今嫁給你爹,又生下你們兩兄弟,還不就成了現在這個樣子?!?/br> 楊德成斜了王氏一眼,干咳了幾聲,又繼續勸道:“你娘說得對,長得好看沒有用,太好看的,說不定還會給你戴綠帽子!阿薇從小跟著喬老頭走街串巷,除了補盤補碗,她什么活計都不會,她幫不上你。再說,你若真娶了阿薇,以后就要養著她弟弟小謹還有那個死老頭,咱們老楊家可沒有這些閑錢啦!” 楊青松重重地垂下了頭,仿佛被一雙無形的手掌猛力按壓著頭頂,再也抬不起來。 泥人真的不好玩,還是要哥哥陪自己玩兒,于是楊青柏又跑了過來,伸手拽楊青松。楊德成和王氏也來幫忙扶起。 跪了一個時辰的楊青松終于搖搖晃晃站了起來。 第2章 大抵是賭了一口氣,喬老頭連著幾日沒有擺攤,直往村里鎮上尋覓媒婆,巴望著能給阿薇找一戶好人家。 可好人家一時也不是那么好找的,更何況喬老頭好似發了狠,要與楊家一較高下。 幾日下來,卻只聽見喬老頭唉聲嘆氣。 活計一日不做,便少了一日的進項,喬家到底禁不住坐吃山空。 這日,日頭不大,喬老頭便暫時放下此事,帶著阿薇下山去了鎮上擺攤,小謹仍舊是留在家中讀書練字。 青釉鎮距離水竹村約莫兩刻鐘的路程,到了鎮上,祖孫二人選了個蔭涼的地方坐下,喬老頭喘著氣,拿出蒲扇扇了扇,阿薇忙遞了水壺給他。 雖則日頭還未上來,挑著工具擔子倒也很是累人。 待緩過勁兒來,喬老頭燃著旱煙,慢慢吆喝起來,“補碗,補盤,補碟子呢——!” 阿薇則快速支起攤位,熟練地將工具鋪擺開來。 這日不是趕集日,鎮上來來往往的人比趕集日少了許多。一整個上午過去,就只補了一個黑釉壺,一個白瓷碗,入賬十五文。 祖孫二人倒是習慣這種偶爾的清淡,畢竟任何生意都會起落不定。 阿薇坐在爺爺旁邊,方便打扇子時照顧到爺爺。 她一邊扇著扇子,一邊想著,若是嫁了人,自己也不能幫爺爺來出攤了,而小謹也來了鎮上讀書,到底爺爺已是個年過花甲的老人,也不知到時他一個人如何才好。 正想著,忽覺爺爺拿胳膊杵了杵自己——“來了,來生意了!”喬老頭的聲音掩不住喜悅,將旱煙滅了,擱到一旁。 阿薇抬頭看去——一個身材頎長的男子正從對面的街道從容踱步而來。 今日他穿一身石青色直裰,腰間束著條紋飾簡單的白玉帶鉤,整個人清朗端雅,如幽幽山間一樹青松。 周遭燥熱的風忽而變得溫煦,拂過路旁濃蔭時,似能搖曳下一片鮮翠欲滴的葉子。 她的心跳不自覺快了幾分。 數息之間,男子已走到攤位前,阿薇下意識低頭。 “公子,快坐?!眴汤项^難得殷勤起來,拂袖在前面給客人坐的條凳上撣了撣灰塵。 男子不是第一次來光顧了,在幾次交往中,喬老頭已斷定他非富即貴,與他們這些鄉下人大有不同,稱一聲公子總是沒錯的。 男子趕忙虛扶了喬老頭一把,連聲道:“不敢勞煩?!?/br> 阿薇聽他聲音清越又溫和,忍不住抬眼偷偷看他,那張臉膚白如玉,清雋俊逸,足夠讓一切少女沉迷。只是他眉目清寂,眼眸中似縈繞著遠山之巔的層層冷霧,叫人望而卻步。 只看了一眼就悄然收回視線,她責怪自己上不得臺面,怎么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