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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往旁邊放倆雜面餅,配上一碗粟米粥,一式兩份,和滕超一起給外頭那兩個客人端出去。這兩個趕路的漢子都是一身壯士裝扮,身上的衣著并不十分光鮮,那兩匹馬看著倒是精神,很有可能是大戶人家的仆役。這個時候他二人見了羅用和滕超端出來的東西,借著廳堂中的昏黃燈光,勉強也能分辨出盤中物什,心中便有幾分不滿,剛剛在外頭聞那香味,還以為是什么好東西,沒想到竟是下水。“價錢幾何?”這二人也是經常在外頭跑的,怕遇著黑店宰客,這時候便也不動筷子,而是先問價錢。“承蒙惠顧,一人二文錢?!绷_用笑嘻嘻說道。“……”那二人對視一眼,二文錢,倒也不貴,于是便將幾個銅板拍在桌面上,拿起筷子吃了起來。等他們一嘗到味道,心中就更加滿意了幾分,雖不算什么好東西,滋味卻是沒得說,沒想到在這鄉野小店,店家竟然還能有這樣的手藝。羅用笑嘻嘻收了錢,回到廚房那邊,隨手將他給了那吳大郎媳婦。“這……這如何使得?!眳谴罄上眿D吶吶道,想說讓羅用自己將這錢留著,又覺有幾分失禮,像對方這樣的人物,應是看不上這幾文錢的。“你拿著吧,我要這幾文錢作甚?!绷_用笑道:“那田地不給種也就罷了,這間客舍若是好好經營,比種地可強多了?!?/br>“今日的鹵菜吃完了,剩下來這些鹵汁,明日還可以加些下水進去煮,這鹵汁是越陳越香,只眼下天氣熱,每日燒開一二次,莫要讓它餿了便好,隔斷時間滋味變淡,還要再另加一些調料進去,我此次用的皆是市面上常見的香辛料,偶爾加一些,本錢并不算太高……”那兩個客人今夜看來是要趕夜路,吃完了飯,急匆匆又走了,吳大郎一家也是厚道,給他二人的馬匹又是喂水又是給草料的,卻是半文錢沒再多收。待他二人走后,吳大郎將院門關好,進屋對羅用行大禮道:“先生今日傳我安身立命的手藝,按理說我以后應當鞍前馬后服侍先生左右,只我身份卑微,又是一個逃奴,不敢給先生招惹是非,還請先生贖罪?!?/br>“逃奴?”羅用大吃一驚,不僅因為這吳大郎的逃奴身份,也因為對方竟這么輕易就將這秘密告訴自己。轉頭去看那滕超面上的神情,顯然,滕超先前也是知道的,怕是連郝刺史也是知道的,只是大家都選擇了沉默。“這樣的事,還是莫要輕易與人說起為好?!绷_用這時候才注意到,這廳堂之中只有他們三人,吳大郎的媳婦以及孩子們,這時候都不在現場,想來他的那些孩子們肯定是不知道這件事的,小孩子口無遮攔,肯定不能讓他們知道。“先生放心,我平日也是警醒得很?!蹦菂谴罄尚χf道。羅用此時再看這人面容,果真便多了幾分果敢與精明,倒也是,沒有一點膽氣,誰人敢做逃奴,只是對方不說,羅用竟也沒有注意到,還當是個老實巴交的鄉下漢子,不知是該說自己眼拙,還是眼前這人藏得夠深。“先生可是石州的羅三郎?”吳大郎又問。“正是?!绷_用點點頭,倒也不意外對方能夠猜出自己的身份,畢竟他與郝刺史和滕超都是舊識,近來關于皇帝選羅棺材板兒面圣的事情也傳開了,尤其是在這一條從長安城通往離石縣的官道之上。“你既是逃奴身份,在這官道之上經營客舍,如今又得了這鹵菜的方子,怕是有些太過打眼?!绷_用提醒他道。“先生無需擔心,我剛從主家逃出來那時候,也不過十二三歲,長得又瘦又小,如今已是完全變了模樣,又在當地娶妻生子,應是無礙?!?/br>“這買賣若是做得,我便在附近村中尋幾個村人過來幫忙,我與那些村人頗有往來,有那些村人相幫,自然又多幾分安全?!?/br>說白了,這時候也沒有身份證那些個東西,只要附近的村人咬緊了這吳大郎就是他們村的人,誰人還能說他不是。“既如此,你我二人以師徒相稱,應也是無礙?!绷_用言道。這吳大郎頗有一些膽識謀略,他家又在官道旁邊開著這樣的一家客舍,羅用將他收為弟子,無疑就是給自己增加了一個耳目。若說風險,自然也會有些風險,但正是因為有這個風險的存在,才更容易讓吳大郎對他推心置腹。對于那些稍微遇到一點危險和麻煩就選擇遠遠躲開的人,別說吳大郎,就是羅用自己,也絕不會與那樣的人深交。“師傅在上!請受弟子一拜!”吳大郎深深給羅用行了一個大禮,guntang的淚珠低落在他面前的草席上。他素聞羅三郎之名,對他這些年的作為也頗為仰慕,這時候能被收入羅三郎名下,登時便覺得自己的人生終于有了歸宿。“快起吧?!?/br>羅用怎么也沒想到,自己原本不過是打算在這個茅草小院中投宿一晚,結果竟是又收了一個徒弟。這是他的第二十四個弟子,大名吳幼,身份逃奴,有妻名曰阿郭,另有子女四人。第108章歸來次日天未亮,吳幼便出門去了,附近有個村子這一日有集市,他便早早趕了過去,花錢買了些豬雜羊雜回來。在這個尋常人家一年到頭都見不著幾回葷腥的年代,像豬下水羊下水這些個東西,只要價錢便宜些,自然也是有人買的。只是這些東西不好收拾,尤其是像大腸之類,味道很重,就算是放再多的蔥姜蒜下去,煮出來依舊有股子怪味,很大一部分原因,還是烹飪手段和烹飪工具都太過落后,這時候的尋常百姓既買不起鐵釜,也不知道有爆炒鹵菜這些烹飪方法。吳幼買好了下水,另外又買了兩個陶甕。將這些東西拿回家去,那兩口陶甕刷洗刷洗,再把昨天晚上煮出來的那些鹵汁分別倒入兩個甕中。將來這兩個甕就專門用來煮鹵水,一個煮羊雜一個煮豬雜。吳幼兩口子忙著收拾豬雜羊雜煮鹵水的時候,羅用在院子里看了看,喊了滕超過來幫忙,倆人一起把院子靠外那個用來放柴禾的草棚給打掃了出來,又從廳中搬了一張胡床擺進去,再擺上一張矮幾幾個草墊子,倆人往那兒一坐,就給他這個剛入門的小徒弟當起了托兒。這吳幼為人并不簡單,但是作為七世紀的土著居民,在商業意識上,比起羅用那就差得遠了。四四方方的一個茅草院子,三面蓋著屋子,一面是籬笆和院墻,不知道的,乍一看還當是個農家小院呢,沒一點打開門做生意的樣子。這時候羅用他們把馬車往院子外頭一停,倆人再往這三面透風的草棚里一坐,從旁邊官道上過來的人打眼一看,就知道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