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那個狗賊起頭而鼓掌，啪啪啪的，帶動了整個教室掌聲雷鳴。

打水路過的別班同學都好奇的往教室瞄了幾眼。

程冉恨不得當場死亡……深吸一口氣安撫即將停跳的心臟，他扶起這個小姑娘往外面帶，準備單獨和她好好說清楚。

沒想到前腳才出門，后腳就有不要命的在起哄：“程哥！你牽著人家妹子走慢點！”

程冉抽抽嘴角，松開拽著人姑娘的手，眼神示意她跟他去樓梯口說。

“對不起，我們不會在一起的?！?/br>
“你連試都沒試過怎么知道不合適？”

——程冉一門心思全在教室里那個祖宗身上，聽到這句套路到不能更套路的套路之后由衷的覺得頭疼。

但是出于對女生的禮貌他還是回答了，并且盡力讓自己講的話不傷姑娘的心：“顏珈泠啊，你看你挺好的一個姑娘，喜歡我就真沒必要了吧。你看我……”程冉在腦內飛快的搜索和捏造自己的缺點，強艸“配不上”人設，然而天生沒臉沒皮的屬性讓這番剖白變了味，“我成績這么差，高二的時候一整年吊車尾，雖然高三這一年進步很大一直穩定在年級前兩百吧；長得也不算特別好，雖然在人群中勉強還算得上是中上水平吧；嗯……其他好像也沒什么缺點了哈……”

顏珈泠：“……”

她明顯不接受這一通亂七八糟的理由，有條不紊的分析道：“我找男朋友，又不是找男神，要不了多帥的，我喜歡就行了；學習成績就更加不是問題了，我又不是找個學長給我補課，對對象的成績沒有硬性要求，要是我好成績好的那一口，我就不追你，改追宋學神了?！?/br>
小姑娘對著程冉眨眨眼睛，以表這些話全都是她的肺腑之言。

然而程冉同學沒有被說通了的樣子，反而垂下眼睛別有深意的看她。

——小朋友，你要是真的敢去追他，那我怕是不會安安穩穩的和你在這里進行思想教育了，我會把你拎起來直接打斷腿。

“行吧，我說不過你?！背倘蕉⒅媲暗男」媚锟戳艘粫?，神色依舊是淡淡的，但是語氣卻嚴肅了起來，“你向我表白，表達對我的喜歡，我還是有點開心的。但是這并不是我們就要在一起的理由，對此我只能說承蒙錯愛不勝感激——事實上任何一個女生來向我表白我應該都會拒絕，因為——”

“我有喜歡的人了?！?/br>
“很喜歡，很喜歡。也會一直喜歡下去?！?/br>
……

宋衍坐在位置上，面前攤著一本書。

然后垂著目光癱著一張臉看書。

自動開啟了“生人勿近閑人勿擾”模式。

就連坐在前面的黃賀同學都識相的把椅子往前挪了挪，生怕學神大大的寒氣波及到自己。

但是顯然，此時此刻雖然書攤在面前，宋衍同學也是一個字也看不進去的。

就是一個字看不進去，腦瓜子也放空，里頭一個標點符號宋體字都沒有。

他忽然意識到了，程冉不再是從前他家對門拖著小鼻涕的淘氣包。

少年人的身形抽了條，五官也張開了，皮膚是一年四季在運動場上釀出來的小麥色。

不得不承認，確實是有說不住的吸引力。

他也第一次意識到，程冉一天天從抽屜里抽出來的便利貼小紙條甚至是情書，都是女生們的欣賞和愛慕。

他也是第一次意識到，會有越來越多的小姑娘喜歡他的程冉。

他的程冉，溫柔善良，樂觀向上，能夠像個小太陽一樣能夠溫暖身邊的一切，誰不喜歡？

這是在是一種復雜的情緒。

——就好像，我其實很想要把我的漂亮鉛筆拿給你們看，讓你們知道我有多好的一支鉛筆；但是我又不想給你看，因為我想這支鉛筆“一直是我的”。

……

程冉又臭不要臉的尾隨宋衍去了他家，美其名曰“一起學習，一起進步”。

宋衍冷臉看著這傻子在自己身邊上躥下跳，不為所動的拿出習題和筆袋寫作業。

“嘿，小衍你知道嗎？城西新建了一座摩天輪，已經開放了，我們放假之后一起去吧?！背倘脚d致勃勃，“跨年夜有焰火晚會，我們可以在摩天輪上看?！?/br>
“摩天輪？”宋衍抬頭，“去那里干什么？”

“因為摩天輪是情侶約會十大圣地啊?！?/br>
“顏珈泠沒約你去嗎？你還需要另找個伴？”

空氣里彌漫著一股酸味。

“我和她說了，我有喜歡的人?！背倘侥笞∷南掳桶阉哪X袋轉過來，盯著他的眼睛認真說道，“會喜歡一輩子的那種?！?/br>
“……”宋衍酸溜溜的邏輯被這一句話攪成了一團漿糊，只知道呆呆的看著眼前這個小痞子對自己耍流氓，片刻之后反應過來才漲紅著臉，半天憋出一句，“你和她說這些干嘛?！?/br>
程冉并沒有放開宋衍下巴上的手，他忽然湊近，宋衍甚至能看到對方深褐色的瞳仁里倒映出的小小的自己。

“又沒什么見不得人，我就說了?！彼臏責岬臍庀⒙湓谧约耗樕?，語氣里好像是真的疑惑，“小衍，你是害羞嗎？”

宋衍一把甩開下巴上那只作惡的手，眼神萬分冷漠的瞥過傻笑的某人。

——“寫作業去?！?/br>
然后。

焰火晚會很美好。

美好到兩個少年人牽著的手，一晚上沒有放開過。

“什么是愛呢？”

宋衍想，他撐著腦袋望向窗外，天慢慢的黑下來。

一輪明月升起，他笑了。

愛就是，哪怕看見了好看的月亮，也想你知道吧——

在和母親爭吵之后的第一個夜晚，他坐在房間里寫著復習提綱，一邊回想著白天發生的事情。

有些后悔用了那樣重的語氣，但是確實是沒有后悔所說的所有內容。

正想著，手機響鈴了。

他接起來，是熟悉的聲音——

“你聽我說，你到窗戶邊看看，有月亮。特別大，特別亮?！?/br>
宋衍下床，穿拖鞋，一陣窸窸窣窣來到陽臺。

他抬頭望去，被那皎潔的美麗星球晃了心神。

他聽見程冉喃喃道：“月色真的很美啊，今晚?！?/br>
——今晚月色真美。

宋衍忽然想起了夏目漱石的經典翻譯——這簡直是告白屆的圣句吧，經典到哪怕不了解日本文學也會有所耳聞。

但是神經粗糙如程冉，想必真沒有這個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