盲山 盲妻(13)
…回來沒多久,雪就突然患上重感冒 ,幾乎下不了床,穿了好多件衣服,還是覺得冷,面無血色。 李德貴為嬰兒的事忙前忙后,他又是換尿布,又是熬粥和面食,又是拿各種 玩具哄嬰兒開心。 而鐵根始終陪在雪的身邊,相比嬰兒,他更在乎雪的身體健康,緊緊地守護 著。 過了大半個月,雪的身體漸漸康復,而隔壁的玲姨過來幫忙帶孩子,并指導 雪如何用母乳喂養。 一開始雪很不情愿,直到懷里的男嬰含住她rutou,條件性反射進行吮吸,那 一瞬間便釋懷了。 生完孩子后,雪的rufang大了一圈,依然堅挺飽滿,沒有下垂,乳暈澹紅,兩 顆rutou嫣紅欲滴。 每次喂孩子時,雪都會在房間里,鐵根偶爾會在旁邊偷看,緊緊盯著那白皙 柔滑的乳rou,吞咽口水。 漲奶難受時,雪會將奶水擠到一個個瓶子里,但有時候擋不住奶量,只能讓 鐵根幫忙吮吸。 這也是鐵根最期待的時刻,匍匐在雪面前,大口吮吸玉乳里的奶水。 每次聽著鐵根吮吸的聲音,雪的臉靨就開始泛紅。 她身體恢復得差不多后,曾去試探李德貴的反應,結果他一臉不悅,既沒有 同意放吳辰走,也沒有明確拒絕,就這樣一直拖著,讓雪百般不解。 她知道張主任一直在找李德貴麻煩,這件事令他特別糟心,有時候如果提到 吳辰的次數多了,彷佛變了一個人般,露出陰冽眸子,讓雪特別害怕。 事實上,李德貴對鐵根的態度也變得很差,他眼里就只有嚶嚶啼哭的孩子, 只有那時候才會露出溫柔的眼神。 那段時間,雪可謂患得患失,抱著孩子憂心忡忡,李德貴每次做完飯后,給 吳辰吃的那一份,她都會偷偷檢查,防止食物里下毒。 李德貴的性格越來越偏執,有時候會窩在房間里磨刀,不僅讓雪緊張,吳辰 也緊繃神經,他總感覺死神會隨時來臨,晚上睡覺時水果刀不離身,還用腳頂住 牛棚大門。 唯一沒察覺到古怪氣氛的是村頭的王嬸,她是一個四五十歲的婦女,說話刻 薄,愛嘮嗑。 雪不想和她有過多接觸,可自從生下小孩后,王嬸上門的頻率就越來越多, 整天抱著嬰兒不放。 吳辰一問才知道,原來王嬸懷二胎的時候不幸流產,失去生育功能,而唯一 的兒子前幾年也被車撞死,變成了孤寡女人,自然對雪的兒子特別親切。 「不知道為什么,我不想她碰孩子,總覺得,她不懷好意……」 雪在牛棚外和吳辰抱怨時,王嬸又上門了,她看都不看雪,徑直走進屋子里。 雪表情微皺,對她說:「王嬸,來看孩子了,不過他剛喂完奶睡著了,要不 ……等他睡醒你再來吧?!?/br> 「哎,來都來了,沒事兒,我就在里面坐會兒?!?/br> 王嬸笑著說,一副油鹽不進的樣子,讓雪無可奈何。 吳辰沒有看王嬸,輕聲對雪說:「雪,現在身體好點了么?」 「嗯……好很多了,就是……有點冷,每天要穿多幾件衣服保暖?!?/br> 雪當然明白吳辰內心的焦慮,臉色也很憂忡:「最近張主任頻繁找李德貴麻 煩,估計這件事讓他心情糟糕,要不,我……今晚再和他說說吧,早點放你出去 ,如果他再不放,我就自己來?!?/br> 「好……」 吳辰口頭敷衍著,但對李德貴已經不抱任何希望。 他能看出,雪對李德貴有了一種復雜交織的情緒,陷入前后矛盾的地步。 幾個月前,他才發現,雪竟然在房間里偷偷藏了半瓶百草枯,并裝在一個不 起眼的小瓶里,最后被鐵根發現。 當鐵根問她是什么喝的東西,雪隨便敷衍過去,重新將瓶子藏好,并讓鐵根 保密。 雪如果要投毒,機會實在太多了。 這段時間,李德貴經常喝得醉醺醺,幾乎不省人事,可雪絲毫沒有殺他的打 算,除了試探性摸索他口袋里是否藏了牛棚鑰匙外,沒有行動。 吳辰的內心也趨近絕望,原來環境真能潛移默化地改變一個人,雪像得了斯 德哥爾摩綜合征,潛意識里不相信李德貴會殺人,又或者不想兩人都受傷。 這種一廂情愿的念頭,讓吳辰更迫切想逃生了,坐以待斃不如自救。 這段時間,他的堅持終于有了回報,牛棚墻上的鐵鏈已經形同虛設,他只需 輕輕一扯就能脫離,唯一的攔路虎是牛棚門鎖口,在持續踹擊下,也在加劇變形 ,逃離之日提上了進程。 另外,有了孩子牽掛后,雪的逃離意愿大大降低,讓吳辰同樣憂心,如果實 在無法一起逃離,他只能先回去,然后再搬救兵,無論如何都要將雪綁回去。 這時,房間里傳來嬰兒的啼哭,還有王嬸的哄聲。 雪的臉色瞬間變了,立即沖回房間,看到王嬸在幫嬰兒換尿布。 可她手腳很笨,遲遲沒有弄好。 「王嬸,你在干什么啊……我不是說別吵醒他嗎?孩子睡得好好的,你換什 么尿布,腿都凍紅了!」 雪的語氣里滿是責備和心疼,沖過去迅速幫嬰兒裹好尿布,然后穿上褲子。 「我說,你懂不懂帶孩子啊,房間里凈是一股尿sao味,臭死了!」 王嬸叉著腰,站在一邊碎言碎語。 「我剛換好的尿布,哪里來的尿味!」 雪心疼地將孩子摟到懷里,眼神很冷,下了逐客令:「你既然嫌臭,就別來 了,我這里不歡迎你!」 「喲,好大的口氣,俺老娘還不稀罕來呢!」 王嬸一臉嫌棄,轉身離開時,帶著嘲諷說:「你就天天護犢子吧,小心有一 天,連你的牛棚情郎都護不住了……」 「你……你說什么!」 雪使勁抓住她手臂,由于很用力,王嬸吃痛,急忙甩脫,語氣變得煩躁:「 俺說什么,你心里還不清楚嗎?早點斷了念頭,好好在家相夫教子吧!」 「你到底知道了什么,說!」 「別以為我不知道,你懷的是李德貴的種,那你的身份就不是他兒媳了,還 不懂嗎?」 「胡說!你給我出去,出去!」 王嬸見她情緒不穩定,也不敢再刺激,灰熘熘走了。 雪沒有攔她,而是一臉蒼白地站在原地,不知所措,抱著孩子的手微微顫抖。 她將孩子輕放在床上,蓋好小被,哄了一會兒。 直到孩子睡著后,才安靜地走出房間,去庭院找鐵根。 吳辰透過墻縫一直觀察,反復琢磨著王嬸的話里意思,陷入沉思之中,眼里 有冷芒閃爍。 「鐵根,你爹呢?」 「去打麻將唄,媳婦兒,有啥事?」 雪的表情很失望:「嗯……沒什么,那等他回來先吧?!?/br> 「行咧!」 鐵根砍完了最后一批柴,連同各種農作物一起搬進三輪車里,累得氣喘吁吁 ,汗流浹背。 他沒有停歇,推著三輪車往前走,步履緩慢。 「你是去鎮上嗎,不歇會嗎,太累了……」 「嘿,媳婦兒,俺身體扛得住,不用不用?!?/br> 雪站在大門處,看著他的辛苦樣子,于心不忍,但她又不時看向牛棚方向, 猶豫不決,這是千載難逢的機會,她知道,吳辰也知道。 「雪,沒事,去幫鐵根吧?!?/br> 吳辰的聲音不大,但雪聽得很清楚,她已經拿起砍柴刀,準備走過來噼斷牛 棚鐵鏈。 「辰,你……為什么?」 「沒有為什么,時機還沒到,況且……我不知道那老頭會不會一直監視著這 里,你弄不了什么動靜,既然……既然你相信李德貴會放了我,那我也應該選擇 相信你,對吧?」 「可是……」 「沒有可是,你去幫鐵根吧,他砍了一下午,哪還有什么體力去鎮上呢?!?/br> 「恩恩……等李德貴回來,我……我一定要他放了你,我要他說到做到!」 雪剛要走,吳辰攔住了她:「對了,你買點白酒回來吧,我有點冷?!?/br> 「好,我很快回來~」 吳辰的信賴,讓她一直積郁的心情漸漸舒展,但顯然,變故來得突如其來, 讓雪完全措手不及。 ……傍晚,雪和鐵根一起回來。 她先來到牛棚,隨后發現吳辰身上竟有不少血跡,臉和手臂都有淤青,蜷縮 在角落里,目光呆滯地看著墻壁,沒發現雪站在門外。 雪慌張地看向四周,使勁捂住嘴唇,不讓自己發出聲,許久,等情緒冷靜下 來后,顫抖著說:「辰,你身上的血……血!你……你還好嗎,你沒事吧,辰… …」 吳辰如夢初醒,看到牛棚外的雪后,露出一絲苦澀笑容:「你回來了,我的 命……終于保住了?!?/br> 雪匍匐在牛棚門口,軀體不受控制的抖動,伸出手小心翼翼地觸碰他身體, 那肌膚上有幾道刀傷,雖然不深,但鮮紅血跡仍讓她不斷流淚:「辰,到底…… 到底發生了什么啊……」 說完,她踉蹌地沖進房間,拿出酒精和紗布,想幫吳辰清理傷口。 但吳辰搖頭拒絕,將酒精紗布拿在手里后,說:「我自己來就行?!?/br> 「辰,傷口……是誰……」 「是李德貴干得?!?/br> 吳辰話語平靜,沒有任何波瀾,緩聲說:「他趁我睡著的時候進來行刺,我 不顧一切掙扎,之后他似乎害怕,鎖上門又走了?!?/br> 「他,他為什么……他人呢?」 「又去打麻將了吧,這老頭性格古怪,估計輸慘了回來拿錢,見你不在,順 便找我出氣,說他想殺我吧,好像又不至于……」 吳辰慘然一笑:「但我清楚記得,他臨走時,拋下一句狠話,讓我別想著逃 ,否則就把我拋尸荒野?!?/br> 雪已經泣不成聲,不斷搖頭:「怎么可以,怎么可以,他怎么能這樣,他明 明說過的,他明明答應過我的……」 「雪,只要你沒事就好,我這條爛命,唉……不值得你冒險了,說不定有一 天,我尸骨都可以埋在牛棚里……」 「不!吳辰,你要好好的!不行,不行,絕對不行,不可以的!」 雪喊得歇斯底里,直接驚動了鐵根,他急忙跑出來:「媳婦兒,咋了,咋了!」 她沒有理鐵根,沖進房間里,抱著孩子低聲哭泣。 鐵根站在房間門口,不知所措,他也不敢過來哄,只能去廚房做飯。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李德貴回來了。 他臉色陰沉,看到桌上已經擺好飯菜,便自個兒坐著吃起來。 旁邊還放著剛買來的白酒,李德貴順手拔出酒塞,也不倒杯子,直接往嘴里 灌。 「都吃飯了,怎么還不出來??!」 李德貴的語氣很不耐煩,鐵根也進來催促,雪才不情愿地出去客廳。 不喝酒還好,一喝起酒來,李德貴的脾氣就往腦門涌,各種粗言穢語從嘴里 吐,有時候還會沒來由找鐵根當出氣筒,使勁罵。 自從雪懷孕后,他對鐵根的耐性就越來越差。 因此這兩周開始,雪都不準他再碰一滴酒,沒想到今晚又喝起來,她已經來 不及藏起來。 「掉掉掉,整天掉筷子,你這個沒用的jiba玩意!」 「一群混蛋合起來出老千,敢騙我錢,cao他媽的!」 「你倔什么,老子罵你幾句怎么了,你板著個嘴臉做什么,傻不拉幾的腦袋 ,蠢死了,簡直畜生!」 「該死,都該死,全他媽死絕算了!」……從始至終,雪的臉色都很平靜, 也沒有看李德貴一眼,吃完飯默默回到房間。 客廳里還傳來李德貴的罵咧聲,一邊「咕隆咕隆」 灌酒喝。 雪將嬰兒抱在懷里,溫柔地哄著,并用手輕撫他額頭,隨后將門輕掩,沒理 會外面的謾罵聲。 許久,客廳安靜下來,酗酒后的李德貴,趴在桌子喃喃自語,神志不清,然 后站起來,踉踉蹌蹌地走回自己房間。 一直僵著不動的雪,抬起了頭。 她面無表情,將嬰兒放在床上后,走到床頭和柜子的縫隙處,從里面拿出一 個小瓶,怔怔地注視著它,沒有出聲。 「媳婦兒,熱水燒好了,去洗澡吧?!?/br> 鐵根突然走進房間,把雪嚇了一跳,用力握緊小瓶,緊接著繃緊神經,輕咬 嘴唇,神色很復雜。 「媳婦兒,媳婦兒?媳婦兒,你咋流淚了?」 「沒,進沙子了……鐵根,我要拜托你一件事?!?/br> 「啥事,俺去做!」 「你爹又酗酒了,他的胃肯定很難受……」 「哎俺爹就這樣,喝了十幾年了,喝完就吐,俺看著賊難受……媳婦兒,這 是什么,喝的嗎?」 「嗯……你爹不肯讓我進他房間,你拿去喂他吧,可以解酒,不要說是我給 的,另外……氣味很濃,容易吐出來,你再倒一杯涼開水吧?!?/br> 「行咧,媳婦兒,這么多,俺能喝點嗎?」 「不可以!」 「好好,媳婦兒,你別生氣?!?/br> 鐵根被她的嚴肅語氣嚇到了,唯唯諾諾點頭,他一離開房間,雪就立即跪在 地上,低著頭,捂住嘴巴,不讓自己哭出聲來。 李德貴的房門被打開,鐵根走了進去。 「爹,難受不?喝點這水,能解酒……」 過了一會,李德貴吐出來,不斷地咳嗽:「咳咳……難喝死了……咳咳…… 鬼jiba玩意……水呢……咳咳……老子喝了一輩子酒……解個毛……」 鐵根回來了,一臉沮喪:「俺爹沒喝完,還剩一點……媳婦兒,你咋坐地上 了?」 吳辰看了看鐵根手里的小瓶,估摸著有4毫升,即使李德貴吐出來一點 ,剩余的劑量也足以致命,如果不及時送醫院,他必死無疑。 雪迅速從地上站起來,搶過小瓶,沖出大門,用力扔到庭院外,隨后才步履 緩慢地走進來,如行尸走rou般。 與之相反,在牛棚里的吳辰,幾乎按捺不住內心狂喜,他用力一扯,墻上的 鐵鏈瞬間崩斷,想沖出牛棚,但鐵門一時半刻還撞開不了。 他一點都不著急,耐心等待李德貴的死亡,等了差不多一年了,還在乎一晚 上嗎?百草枯喝下去并不會一命嗚呼,吳辰早已做好臨死反撲的準備,握著鐮刀 ,坐在鐵門旁邊的墻角里。 吳辰不清楚李德貴什么時候過來,就一直保持警惕姿勢,或許下一秒就會沖 進來,或許天亮后再進來,又或許……他直接死在床上,看不到第二天太陽了。 雪整晚都沒睡好,她鎖緊房門后,一手抱嬰兒,一手握剪刀,看向房門,不 時傳來李德貴的咳嗽聲,而旁邊的鐵根躺床即睡,幾乎不會被吵醒。 天剛剛亮,鐵根懶洋洋起床后,發現雪抱著孩子,手里還握住剪刀,被嚇了 一跳,想從她手里拿走,反而將雪驚醒。 雪從床上坐起來,像一只驚弓之鳥:「你別過來!你,你……」 「媳婦兒,是,是……俺啊?!?/br> 「哦……嗯,剛做了個噩夢?!?/br> 鐵根發現她被驚出一身冷汗,有點擔心:「媳婦兒,你沒事就好,剛嚇了俺 一跳……」 雪搖搖頭,不想說話,看向旁邊熟睡的嬰兒,臉色稍微緩和。 鐵根走出客廳,準備做早餐,被雪喊住了。 「媳婦兒,咋了?」 「鐵根,去……去看看你爹?!?/br> 鐵根不明所以,還是聽話走進李德貴房間,不一會兒驚恐跑過來,整個人慌 了神:「媳婦兒,不……不好了!血,血……地上都是血,俺爹……吐了很多血 ??!」 「你……你別急,我去看看!」 「爹,你不要出來了!」 鐵根偏過頭,急忙沖過去,扶起匍匐在門口的李德貴。 「還死不了!你……去院子里搬柴燒火,別在這里煩著我!」 李德貴推開鐵根,踉蹌地走進雪的房間,然后關上門。 他嘴角都是血,衣服上沾滿血跡和嘔吐物,特別滲人,那眸子雖然黯澹無光 ,卻一直盯著雪。 雪抓住剪刀,警惕地注視他。 吳辰更是驚出一身冷汗,雖然他不認為李德貴會殺死雪,可老頭發起瘋來很 難說,使勁地踹鐵門,不斷大喊:「李德貴,你有種就沖我來!來??!」 李德貴對吳辰的吼叫不聞不問,冷冽眸子看向雪,喘著大氣:「咳咳……鐵 根……咳咳……昨晚喂我喝的……是不是百草枯?」 「對,是我指使他的?!?/br> 李德貴慘然一笑,搖頭道:「那沒得救了?!?/br> 喝了百草枯,沒有任何辦法救回來,即使去醫院洗胃、血液透析,也只是延 遲死亡日期而已,最終肺部纖維化,一點點窒息而死,吳辰同樣知道。 「你……你不要過來!」 雪驚恐地看著他,用力護著孩子。 「放心,我不會傷害你們母子?!?/br> 李德貴根本沒理那把剪刀,吃力地坐在床邊,伸出手,從雪的懷里抱起嬰兒 ,眸子一片柔和,露出慈祥了笑容,讓雪愣住了。 「小雪啊,你恨我……也是正常的,咳咳……但我一直沒想明白,你為何要 這么做啊……」 「你……」 雪哭了,不斷抹眼淚,整個人豁出去:「你怎么可能不知道啊,你當初答應 過我,生下孩子就放了吳辰,可……可你呢,背棄諾言,竟然還想殺他!你以為 我不知道嗎,??!」 她最后一聲幾乎是哭著吼出來,也不知是看到李德貴身上的血,還是憋了許 久的情緒,徹底宣泄出來。 李德貴表情微皺:「你天認識我?我李德貴既然說要放了他,就肯定會 放!」 「可你……可吳辰身上都是血啊,你昨天怎么對待他的,你自己忘了嗎!」 李德貴一臉錯愕,那慈祥的容貌瞬間被怒意掩蓋:「放屁,放屁!我不知道 你說什么!我昨天一直在后山,什么時候動過他了!」 「那,你……你在后山干什么?」 「嘿,我將張王八蛋殺了……咳咳……然后埋在后山里,費了好大勁?!?/br> 雪被嚇到了,遲遲說不出話,瞪大了眼眸。 李德貴搖頭,對雪的反應很不滿:「你以為,之前……咳咳……即使我放了 他,他就能走出這村子嗎?嘿,不可能的,那個張王八蛋,他才是最大的人販子!這個村子,還有隔壁村子……咳咳……出村路都是有進無出的,有專人看守, 逃不出去的,你的小情郎如果擅自逃跑,絕對被打死,根本不看我臉色……」 「你當然會想啊,我和張王八蛋蛇鼠一窩,怎么就突然反目成仇了呢?嘿嘿 ,因為他媽的……咳咳……敢打你主意??!幾個月前想強暴你,就讓我不爽了, 然后,你別以為我不知道,上周他把你抓去橋邊屋子里干什么了,???大冬天的 ,去抓魚??!」 「我李德貴再怎么虎落平陽,再怎么任人欺負,都他娘承受得住,可我他娘 就受不了誰敢碰我女人,而且還是我女人主動去換取我的平安,我他娘……咳咳 ……恥辱,恥辱!」 「還有……殺這個張王八蛋,我也有私心,哈哈,贖罪啊……我看到……咳 咳……看到你教那群孩子讀書做人時,他娘的竟然很慚愧,哈哈,我李德貴竟然 會慚愧!想了想……咳咳……反正我是肯定下地獄了,但不能將這個孽傳給鐵根 和安成吧!嘿嘿,我李德貴平生殺人無數,做盡各種傷天害理之事,本來就死有 余辜啊,死在你手里,沒有遺憾,痛快,哈哈!這他娘……咳咳……他娘的就是 結果……咳咳……這就是命中報應!」 「但是……咳咳咳……咳咳咳咳……」 他的情緒很激動,咳嗽了很長時間,吐出一口血才緩過氣來:「但是,你作 為我兒媳,作為我老婆,就應該相信,我李德貴說到做到,從不說謊啊,你…… 咳咳……太讓我失望了!」 雪已經哭成淚人,捂著臉說不出話,不斷啜泣。 李德貴似乎還有很多話要說,見她哭泣,也就停止說了。 他吃力地伸進口袋里,摸索許久,將一串鑰匙放在雪的手里:「這是牛棚和 鐵鏈鑰匙……咳咳……你去解開吧……」 雪的眼睛略微紅腫,拿到鑰匙后,遲鈍地走出房門。 突然,李德貴拉住她的手,臉色緩和起來:「你,千萬不要告訴鐵根,他… …他是個傻孩子,要瞞住他,到時候……我會找個地方安靜死去……至于你,唉 ……想去想留……隨你便了,不過……孩子,你一定不能拿走!」 李德貴緊緊抓住她手腕,直到她顫抖著點頭才松開,之后,雪僵硬地走出房 門。 兩人的對話,吳辰聽得一清二楚,內心格外震撼,不可置信,瞪大了眼睛, 他看到雪遲鈍地走過來,手里拿著鑰匙。 牛棚門被打開,鐵鏈也解了,吳辰一把將她抱住,而雪在他懷里不斷流淚。 遠處的鐵根悶著頭燒柴,看到兩人緊摟在一起,疑惑走了過來。 李德貴抱著嬰兒走出來,臉色越加慘白,對鐵根說:「去拿頂草帽給他戴上 ,然后……咳咳……用三輪車送他上鎮?!?/br> 鐵根看著相擁在一起的兩人,嘴角抽搐,默不作聲離開,并將三輪車推過來 ,將草帽扔到吳辰手里,沉聲說:「你,上車!」 吳辰看了看李德貴,心情特別復雜,隨后將雪一起拉上車:「雪,我們走!」 雪猶豫了,她死死看向李德貴懷里的嬰兒,想說什么,卻完全說不出來,定 在原地。 鐵根急了,一把扯過雪的手,沖著吳辰說:「干啥呢,她是俺媳婦,不準走!」 吳辰握緊手里鐮刀,冷冷地說:「松開,我只說一次!」 「鐵根,送他們走吧?!?/br> 「爹,可是!」 「我說了……」 李德貴的目光停留在雪身上,緩聲說:「讓他們走!」 鐵根聽了后,一腳勐踹輪子上,抹掉了眼淚,隨即坐在三輪車頭,咬著牙關 ,沒再看雪一眼。 「這個月是隔壁村的人看守,雖然張王八蛋已經死了,認不出你,但還是戴 好草帽,如果……咳咳……如果被這個村的人發現,特別是那王嬸,那你被打死 了,可別怪我沒提醒……咳咳……」 吳辰醞釀了許久,既不想駁斥他,也不想說什么感謝,只「嗯」 了一聲,將雪扶上車,手上的鐮刀仍不敢松開,將草帽壓低,全程保持警惕。 幸好是早晨,天剛亮沒多久,加上天氣寒冷,很多人躲在家里沒出門。 一路上,雪都沒出聲,低頭不語,在經過一戶低矮房屋時,有個小孩認出了 雪,朝她揮揮手:「呀,老師,早上好~」 旁邊的小孩同樣歡呼:「老師,啥時候上課???」 還有個小孩開心地說:「老師,是去鎮上買糖給俺吃嗎?」 雪別過頭,眼淚不斷往下流,肩膀一直抽搐。 鐵根同樣沒哼聲,踩三輪車踩得很用力,一路顛簸地走出村頭,安然無恙。 吳辰仔細觀察了一下,果然在兩村交匯處,有幾棟小屋,幾個村民在里面抽 煙打牌,不時有人放風,既能防止婦女逃跑,也能提前預知民警到來。 天氣太冷,他們看到鐵根和雪兩人后,也就自動放行了。 一個小時后,三人順利到達鎮中心。 吳辰沒有任何耽誤,拉著雪直接去鎮派出所,打通了林卉電話,讓她聯系高 隊長,趕緊和這邊的民警對接。 電話里的林卉聽到吳辰消息后,興奮到語無倫次。 隨后,高隊長很快聯系到鎮派出所,要求他們護送吳辰兩人去縣公安局。 接下來的事情簡單明了,鎮派出所高度重視,不敢耽誤,將警車開出來,讓 吳辰兩人上車。 鐵根一直在旁邊看著,見到警察后,畏縮起來,不敢出聲。 雪內心一軟,走過去交代一些注意事項,隨后她意識到什么,跑去小賣部買 了一瓶水,進去廁所,過了一會出來,那瓶子已經裝了半瓶奶水。 「鐵根,拿回去先熱一熱,乖……早點回去吧?!?/br> 鐵根抿著嘴,接過奶瓶,表情頗為糾結:「媳……媳婦……好吧,可下一頓 娃咋辦啊……」 吳辰站在雪面前,皺著眉說:「那就用奶粉沖,這你總該會吧,不懂就去問 玲姨?!?/br> 鐵根沒有理他,見雪站在原地,低頭不說話,頗為委屈地說:「那……那俺 回去了,再見……」 他騎得很慢,一步三回頭,眸子里滿是不舍,最終越騎越遠,消失在路口。 (第二部分的盲山劇情結束,接下來是第三部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