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從來都不想說出那些可怕的心聲──即使，他覺得對方沒準早就摸清楚了（自己心中的小九九），也是一樣。

反之亦然──這就是為什么，理查德懷特現在，居然會如此沉默。

因為，他們倆是朋友，雖然是非常奇怪的那種。

因為，就算習慣了私底下說話無所顧忌，但是，每當逼近底線的時候，如果不是很有必要，他們不會戳出那些，非常具有攻擊性的言詞出來。

并不是每一個人，都能做到這種事情。

事實上，大部分的人們，當負面情緒涌上來時，通常喜歡一吐為快──尤其是越親近的存在，往往越能夠狠的下手，彷佛潛意識內很清楚的知道：他們會原諒我的！那樣。人們總偏好傷害那些害自己心里不舒服的對象──只因為他們把這種行為，當成是一種極度有效率的發泄方式。

然而，克拉克肯特與他的報社前輩，卻會盡力選擇不這么做。

──沒有太復雜的原因，只是不想。

他們早接受了：自己是所謂不需要任何理由，就會用最好的一面去對待他人的那種類型，時不時就會吃虧內傷，暗自咬牙什么的。像冤大頭，看似沒有一點好處。這也是為什么，理查德懷特與卡爾艾爾，又矛盾的對彼此如此珍惜。

──畢竟對方光是存在，就好像肯定了自己多年的隱忍一樣，讓他們能夠繼續相信這是正確的事情，然后繼續犯傻。

講白了，又是一種莫名其妙的復雜感情。

于是，（內心同樣很陰郁的）氪星主席，只是竭力壓下不平衡的情緒，緩緩開口。

你還記得你第一次見到卡爾艾爾的那時候嗎？──不是指報社那次，那段日子里面，克拉克肯特還并不等于大都會的守護者。他的目光筆直向前，好似突然想要來一場閑話家常。

當然記得了，聞言，懷特先生聳聳肩膀，他樂于換個話題，卻也沒有看向今天的證婚人，那天，某個全民英雄，一個號稱地球上最強大的男人，居然躺在我的私人飛機的底板上（因為難得受傷）疼的唉唉大叫──你讓我怎么能不印象深刻。完全不講那句，直到今天也讓他非常不爽的再見了路易絲經典名言──只因為都這么熟了，如果總拿出老事說嘴，也沒意思。

卻沒想到他的后輩，倒是非常坦白的開啟了這個話題。

是喔，那你知道嗎？

在講出某句話的短短三秒之內，我確實是打心底認為：理查德懷特，比我更加適合路易絲萊恩。

即使在這種時候，理財顧問先生也只能目瞪口呆。

──這家伙是想干嘛？？？？??！

與你見面，是我最終放棄這段幾乎要六年感情的最大關鍵。

懷特先生，只能愕然的盯著某個（曾經在他心里倘若一開口要求，未婚妻子就會立刻隨之而去的討厭）存在，用一種異常隨和的態度，吐出下文。

因為路易絲她，一直都是一位很有理想，也很有行動力的厲害女性?？死丝咸剌p笑，反觀我這種人，只會在原地等待而已──真的非常沒用。只知道看著她不斷向前，然后，不能更窩囊的在心中偷偷希望：喜歡的人，可以在疲累的時候，偶然間轉過身子，終于發現我的存在。

他的眼神非常溫柔，也非常釋然。

不過你是不同的吧。

不管喜歡的對象走到天涯海角，你也會跟在她的后面，甚至是一起爬上山嶺峭壁，無論如何也要與她并肩。

所以我認為你沒必要糾結什么。

因為你其實才是那個，將會一直待在女王陛下，觸手可及的距離之內的頑固家伙。

說完。

克拉克肯特眨眨眼睛，只是自然而然的拿過小桌子上一罐頻果果汁，扭開以后淡定的喝了起來。

理查德懷特，則是在大腦空轉半分鐘以后，才終究想好怎么接口。

那布魯斯韋恩呢？他訥訥的問，他就陪你一起原地站著？語氣非常不可置信。

就連小鎮男孩本人，一想到如此（詭異的）假設畫面，整張臉也全皺起來了。

他才不是這樣的人，雖然不很確定：話題是怎么轉到了配偶的身上？氪星主席考慮再三，最后還是無奈的說，蝙蝠俠之所以是蝙蝠俠，是因為他永遠不懂得停頓休息──那種家伙，一旦找到目標，開始前進起來？效率肯定比正常人類還要快上許多。聽起來要解釋這種囧囧有神的事，讓他非常郁悶。

快得，就是突然看見感興趣的新鮮東西，打算（理由不詳的）偏離原訂路線默默接近，也絕對影響不了多少時間。

于此，理查德懷特一邊抽嘴，克拉克肯特也沒忍住翻了個白眼。

他會先撒謊欺騙，比如說他迷路了。

接著，不管有沒有獲得回答，都會拖著被看中的倒霉生物，一起陪他找路。

聽上去非常的讓人蛋疼。

然后，在幫他找到那個根本就不存在的目的地之前，迅速使盡一切手段，摸清楚獵物從小到大的人生經歷，喜好，思考模式，邏輯破綻，還有弱點或缺陷。

主席先生，非常強悍的無視掉身旁損友，越來越驚恐的眼神，只是絲毫未停。

因此，在犧牲者往后的人生路上，布魯斯韋恩就會開始不時的威逼利誘──他很會掌握時機，簡單的來說，就是讓你沒一點頭緒。前一刻還賞了一記鞭子，下一刻又把你當易碎品慎重對待，用心愛護。

他在不確定收藏品會不會跑掉以前，絕對不會松手。

不過真的松手以后，他也會發揮自己控制狂的本質──嚴密監控對方：心里有沒有出現我想要回到從前的異端思想？假設，最后確實給他發現了，那他就會用行動加以恐嚇，讓你不準想要像過去一樣！就是想都不行！諸如此類。

至于，哪天，你如果真的膽敢依然故我，開始違背他的心愿的話，他也不會吝嗇，不但會再度伸手拖著你走，還會順便給你一些終身難忘的深刻教訓，要你不要再犯。

回過神來，你已經陪他走了好遠。

最莫名其妙的是，即使如此，你甚至也搞不明白：我倒底為什么還跟著他？

克拉克肯特終于講完。他臉上現在的憂郁表情，簡直陰森的讓理查德懷特（一個看他總是好不順眼的神煩小開）都要于心不忍。

只是，他沒可能放過這么好的吐槽機會，所以他如此答腔。

這就是說，我沒弄錯。懷特先生的口吻嚴肅非常，百般正經。然而，嘴角卻不自然的顫抖起來，出賣了他的真實心情，布魯斯韋恩的本質就一神經病。他挑挑眉毛，眼神故意顯示出（欠揍的）同情。

不過，僅僅這點力道，還不足以削弱小鎮男孩的HP值。

啊啊，反正你心知肚明，精神分裂也沒有好到哪去。氪星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