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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瞇著眼睛笑容不變:“我——”“誰說我不要了?”鐘杳的聲音忽然從人后響起來。副導演輕咳一聲匆忙抬頭,軒挺身影已分開人群過來,把剛被服裝師從戲服里解放出來的年輕經紀人攏到身邊,目光淡淡落下來。鐘杳自從進了組就始終平和溫善容易相處,這時忽然不加收斂地放開氣勢,竟然叫眾人莫名地心驚rou跳,原本紛亂的片場也一時漸靜下來。林竹倏地醒神,抬手倉促揉了揉眼睛,連忙開口圓場:“鐘老師,我們閑聊天呢,沒事的——”“閑聊也不行?!?/br>鐘杳蹙蹙眉峰,被他一迎,身上的凌厲漸漸和軟下來,語氣卻依然硬邦邦不變:“我是準備為人民演戲到八十歲的,沒有經紀人怎么行?”第19章林竹身上輕輕一顫。仲夏的夜晚還帶著未散盡的余熱。他站在鐘杳身邊,被清冷氣息不容違抗地裹著,整個人卻像是慢慢解凍似的,心口覆著的一層薄冰一點點開始化開。鐘杳面色嚴肅正經,眾人一時拿不住他究竟在打趣還是認真,下意識噤了聲,屏息面面相覷。“老藝術家,出息?!?/br>一片寂靜里,編劇終于停筆,幽幽咋舌:“直接從童養媳變賣身契。到時候你們家經紀人七十多歲了,出去掄著拐杖給你搶資源,戴花鏡看劇本,不給就扛輪椅砸人家……”四周咳聲一片,林竹冷不防嗆了一下,沒忍住,低著頭笑了。見到林竹總算露了笑意,邊上諸人也跟著松了口氣,你一句我一句打起了趣,轉眼將這一篇翻了過去。鐘杳的目光依然落在林竹身上,正要同他說話,卻被編劇晃著手里剛改好的劇本殺過來,不由分說一把拖出了人群。林竹唇邊仍帶著笑,輕聲應著身邊人的話。他的視線追著鐘杳走遠,過了一會兒才悄悄收回來,自己鉆進化妝間換下衣服交還回去,一個人回了房間。兩人來的倉促,只帶了隨身和車上的行李,鐘杳的東西還放在角落,房間里空蕩蕩地安靜著。回來的時候林竹特意瞄了一眼,隔壁的門外地毯上有麻將機拖動的痕跡,大概是已經被挪出去了。馬上就要進入拍攝的收尾階段,劇組接下來會越來越忙,哪怕導演再心有不甘,估計短時間內也不會有太多打麻將的機會。林竹合上門長長呼了口氣,剝開顆糖含在嘴里,用力晃了晃腦袋,原地蹦了蹦。沒什么大不了的。這種覺悟又不是第一天有了,一直以來也都做得挺好。只是這一次忽然夢想成真,患得患失的時候多了,忽然被戳中了最隱秘的那一點,一下子就不爭氣了。就這一次,下回可不能連這種小事都撐不住了。林竹捏了捏自己的臉,在心里告誡了自己一句。進了洗手間把妝卸干凈,雙手接了捧清水,深吸口氣,把臉埋進去。一片水聲里,門被推開,又輕緩合上。鐘杳進了門。上來之前就已經卸過妝了,鐘杳隨手放下劇本外衣,循著水聲在洗手間外站定,目光落在安靜把臉埋在水里的單薄青年身上。水聲太響,蓋住了鐘杳的腳步聲。林竹沒聽見,在水里埋了半晌才抬頭,閉著眼睛甩了甩腦袋,摸索著去拿毛巾。毛巾掛的位置有點遠,他閉著眼睛手上準頭,一下摸空,正要再往邊上挪,一只手卻已經將毛巾拿起來,替他輕輕擦了擦臉。力道輕緩溫柔,一點點認真地替他拭去臉上的水跡。林竹心跳驟然加速,怔怔站著不知所措,下意識要睜眼,整個人忽然被溫暖身體裹進臂間。鐘杳抱著他。上次鼓足勇氣去抱鐘杳已經是咬牙豁出去了,林竹從來沒想過鐘杳還能再抱他一次,心口高興得幾乎有點兒發疼,呼吸微微急促,聲音跟著啞下來:“鐘老師……”鐘杳手上稍稍使力,叫他靠在自己肩上。林竹有些恍惚,本能順著他的力道伏下去,眼底剛散盡的潮氣又有要涌起來的趨勢,連忙用力眨了眨眼睛。他不適應自己這樣不爭氣的狀態,剛要習慣性地翹起唇角,鐘杳的手掌已經在他發頂輕輕揉了揉:“怎么……不高興了呢?”鐘杳其實不很會說話。從出道以來就跟比自己大二三十歲的老演員們混在一塊兒,鐘杳的生存模式整個都是落后娛樂圈二十年的,根本學不會現在哄人專用天花亂墜的甜言蜜語,只能認認真真地有話問話。林竹偏偏受不了這個,胸口狠狠一疼,眼淚不爭氣地就下來了。他太久都沒在人前哭過了,怕鐘杳發現,憋著氣息盡力平復,抬起袖子偷偷把眼淚擦了,欲蓋彌彰地咳嗽兩聲:“沒有……”“沒有?”鐘杳稍稍放開手臂,看了看林竹泛紅的眼眶,稍一停頓:“不是因為我要演到八十歲生氣?”林竹愕然抬頭。“不是就好?!?/br>鐘杳松了口氣:“賣身契什么的都是舊社會遺毒,我們不講這個。我是真想演到老,沒經你同意就擅自安排了咱們兩個的職業規劃,你要是不愿意再調整,演到七十五歲也行,我重新做個人生計劃……”林竹:“……”林竹終于再忍不住,低頭輕笑出聲。鐘杳靜靜看著他,見到清亮的笑意終于干干凈凈地在那雙眼睛里沁開,唇角才終于微挑起來,拍拍他后背:“來,吃飯?!?/br>“現在?”林竹一怔,看了看外頭已經黑透了的天色,怎么也想不明白這是哪一頓飯。他本能地聽鐘杳的話,被拉著出了洗手間,眼睜睜看著鐘杳從后備箱帶上來那點兒隨身行李里掏出一個便攜的小煮鍋,兩包西紅柿牛腩味的方便面。“夜宵,心情不好的時候就得吃點兒好的?!?/br>鐘杳常年在國外受仰望星空的折磨,對方便面做下了難得的執念,一本正經說著,手上利落地倒水插電,醬料包撒下去攪開:“翻翻他們櫥柜,有火腿腸嗎?午餐rou也行,都拿過來……”林竹忙跑過去翻酒店的售品櫥柜,找出兩根火腿一罐午餐rou,還撿了兩個鹵蛋,一塊兒放在鐘杳手邊。鐘杳沒再問他為什么會忽然難受,也沒讓林竹插手幫忙。熟練地煮面瀝水切午餐rou,又不知道從行李包的哪個角落抽出一袋密封芝士片,切了一點兒放下去,不緊不慢攪開。誘人的香氣撲面騰起來。“可惜了,少點兒蔥花雞蛋?!?/br>鐘杳遺憾,手上給火腿腸改了刀扔進去,蓋上鍋蓋燜了四十五秒,關火出鍋:“來,飯盒拿過來?!?/br>林竹的注意力都被鐘杳一身精英大廚的瀟灑范兒吸引過去了,自己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