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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多?!?/br> 中歸有光在軒中苦讀,其母以指叩門扉問:‘兒寒乎?欲食乎?’,今日沈宜修一說大長公主做的這些事,她就想起了這句話,她每次讀到此處總會濕了眼眶,覺得這才是真正的母子情深,短短六字道出了一個母親所有的溫柔和牽念。 寧澤以為夸她,有些沾沾自喜的說道:“我母親愛書,藏書頗豐,我性子又野,四下淘了不少,我雖然考不了科舉,學問卻是不差的?!?/br> 學問談不上,其實是歪理頗多,沈霑也不戳穿她,見她手伸到他面前,笑嘻嘻說道:“勞煩大人拉我起來?!?/br> 他抬手丟給她一個瓷瓶,淡淡的說:“先抹藥吧,不然以你現在這幅樣貌不大能讓人生出憐愛來?!?/br> 寧澤兜手接住,搖頭嘆息,她早就發現了沈大人雖然慣常和善,卻是個冷情的,昨日因為不愿扯牽紅,伸手倒是痛快,今日連拉她一下都不愿意了。 寧澤想,她的第一次進攻宣告失敗。 她抹好藥進屋見沈霑已經換了身松石綠繡唐草的常服,她低頭瞧了眼自己身上同色繡唐花的短衫長裙,便知道是某個好心的大丫頭特意準備的,只是她臉還沒好,這么站在一起定然又要被人嫌棄。 她想起今日早晨遠心堂中眾位夫人小姐的眼光,有些氣憤,又拿出藥抹了一遍,只盼著快些好起來,好揚眉吐氣。 等著晚飯擺桌的間隙里,看她百無聊賴的趴在窗前聽雨,沈霑忽然問她:“你說自己性子野,愛四處淘書?你不是因為生病常年囿于閨中嗎?” 寧澤這才意識到自己方才說漏了,她這種性子,一旦覺得和誰親近了很容易卸下防心,左右琢磨著該如何應答,沈霑不過逗逗她,要真挑她的疏漏,那她恐怕早就千瘡百孔了。 這幾日時雨時晴,天氣多變,最近對官員新一輪的考核緊鑼密鼓進行中,再加上成親又忙碌一番,他身體有些不適,忍不住清咳兩聲。 寧澤聽到咳嗽聲卻是猛然抬頭,這一年來,她住東廂,韓儀清住在西廂,她每日每夜都能聽到她不間斷的咳嗽聲,聽到這個聲音就覺得焦躁不安,生怕那塊白手帕又染上點點血跡。 沈霑見她不說話,也不替自己辯駁,只是看著他,眼里似乎含著滿滿心疼,此前陳大嶺已經告訴他沈宜修來過。 沈霑笑了笑,故意問:“你在想什么?是在擔心自己會做寡婦嗎?” 會有人在新婚第二日就說這般不詳的話嗎?寧澤忽然有些生氣,韓儀清剛剛去了,她受不得這個,便道:“我不過是想起一個典故覺得很適合大人?!?/br> 沈霑便問:“是何典故?” 寧澤道:“鄭伯克段于鄢的典故。武姜偏心只愛幼子,鄭莊公怨其母偏心,將母親遷于潁地,后來自己后悔了,母子重歸于好,我在想大人會不會和大長公主重歸于好?!?/br> 說完這話她見沈霑沒有反應,只是看了看她,眼神中并無更多的情緒,人與人之間總有些不可觸碰,哪怕是夫妻,更何況他們都還不熟悉。 寧澤覺得自己有些逾矩,又道:“我只是覺得大人小時候有些可憐,并無其他意思?!?/br> 沈霑從未想過會有人可憐他,忍不住笑了笑,誠實說道:“那倒不是,我祖父祖母十分疼愛我?!?/br> 他沒有再多說什么,寧澤卻想了許多,興許是雨天的緣故,讓她忽然涌上些悲傷來,感覺有小錘子一下一下敲打她的心,這才恍然覺得自己其實沒有可憐誰的資格,她自己才有些可憐,只是她不愛自傷自憐,總是忽略了這點。 沈霑見她垂下頭,眼神中的頑皮消失殆盡,人也有些懨懨的,他覺得自己似乎逗人逗的過分了。 想起她方才鼓足勇氣伸出的手,其實他抓住了也無礙,沈霑站起來走到她身邊道:“帶你出去走走?!?/br> 寧澤愣了愣,不大明白,沈霑拉起她道:“不是要夜雨對床,促膝長談嗎?那我們換個地方?!?/br> 直到打著竹傘走進雨幕中,雨水濺濕了長裙,她看著抓住她的手,寧澤才意識到她一次進攻似乎成功了。 第36章 五嫂 寧澤穿著松石綠的六幅湘裙, 平時走起路來倒是逶迤生姿, 然而此時下著雨, 裙擺帶水濺濕了她自己也帶累了旁邊的沈霑,有些濺起頗高都濺到了臉上。 若是換成別人的話,沈霑想他會遠遠躲開, 泥水雨水混在一起也不知道有多臟, 只是旁邊是他剛娶進門的小姑娘, 雖然不是鶼鰈情深,但也不能冷落或者拒絕, 如果最后像衛風和她似的成了怨偶, 那他何必娶她? 他站定看了看寧澤,道:“不然我抱著你走?” 寧澤可不認為他會真的抱著她,而且他能抱得動嗎?她上下打量了沈霑一番,又憶起昨夜,好像沈大人也不是她想象中那般文弱。 其實現在還沒走出猗竹院, 她完全可以回去換一件輕便的衣服, 只是傘只有一把,寧澤素來身體好,淋點雨沒事,完全可以沖過去換好了再過來, 只是她頂著多病的韓儀清的身份,現下似乎進退兩難了。 他們這些世家公子似乎都喜歡安靜帶著仙氣的姑娘,她很想在沈霑面前保持一幅溫婉可人的樣子,讓他慢慢喜歡她, 不要把心思轉到什么秦夫人,沈姑娘身上。 只是從最初事情似乎就走向了岔路,比方她現在這張大花臉,她想了想干脆破罐子破摔了,其實還有一種辦法解決眼下窘態,她大聲叫道:“菱花,快給我送把傘過來?!?/br> 吼完都不敢去看沈霑,怕被他嫌棄,自帶局促低了頭,忐忑搓著手不看他。 沈霑卻笑了,他前世便知這個姑娘不拘禮法,很有些獨辟蹊徑的意思,他手撫上她的額頭把她的頭扶正了,道:“你做的很好,怕什么?” 撐著她額頭的手涼涼的,寧澤轉個頭看著她,她眼睛本就看著濕漉漉的,此時雨水又打濕了睫毛,看上去像個小可憐似的。 沈霑這才覺得他是娶了個小美人兒,他手觸了觸的腰身,覺得就是太瘦了些。 聽到一聲吼的菱花,抱著把大傘趕過來,待走進了看到上下其手的沈大人,瞪大了她那雙憨憨的眼睛,這一呆手一歪,雨落了半身。 這也能卿卿我我?雨夜春情,果然擋也擋不住,菱花想表小姐果然不同凡響。 她把傘遞給寧澤,覺得自己也該嫁人了,她比表小姐還大一歲呢,就是不知道這位心大的表小姐什么時候能想起她和采蘋,不由得有些憂傷。 寧澤撐開傘慢慢走遠了幾步,這才回過味來,自己那樣子不矜持的大吼大叫并沒有遭到嫌棄,若是衛風估計又要罵她不守規矩不是個閨秀了。 沈霑道:“其實抱著你也無礙的,你自己走不也要弄得一身濕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