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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日下了早朝,宣德侯陳豫頓步半天還是轉道去了乾清宮,他現在的官職是都察院左都御史,都察院作為天子耳目風紀的部門,他曾經又是當今圣上的老師,他有責任向皇帝進言,縱然每次都讓他覺得無濟于事。 在乾清宮門口卻遇到了身著飛魚服的年輕人,這人長得人高馬大,狹長眼有幾分兇相,是錦衣衛指揮使姜淮。 姜淮向他行禮,并無多言,略一頓便要繼續前行,陳豫卻叫住他道:“姜大人,老朽有一言不知當講不當講?!?/br> 姜淮愣了愣,他們錦衣衛和都察院雖然都是監察機構,走的卻是兩種路數,兩方素無瓜葛,倒不知道他還有話同他說。 “陳侯言重了,您請講,下官洗耳恭聽?!?/br> 這件事情陳豫也不能確定,這半年沈霑一改往日作風,開始張揚行事,他做的那些事都傳入了京城各家權貴中,他有派人去查實卻一無所獲,似乎一切只是傳言,而這些傳言的源頭似乎便是來自于錦衣衛。 陳豫道:“錦衣衛身為天子近衛,代行天子事,揭發監察文武官員本是你們職責所在,只是有些人現在還動不得,大長公主還政不久,圣上還不熟悉政務,若一些官員遭了彈劾會牽扯甚重,甚至會動搖國本,還望姜大人三思而后行?!?/br> 姜淮笑著指了指自己的耳朵道:“錦衣衛不過是圣上的耳目,我們耳目只需將看到的查到的一一上稟就是了,至于結果會如何,那是由圣上裁奪的,我等可不敢隱匿不報?!?/br> 陳豫又問道:“姜大人可有查到實證?” “陳侯這就是難為下官了,這卻是不便告知了?!?/br> 看他一副成竹在胸的樣子,陳豫便能猜到錦衣衛應當是真的查清了什么,兩人作別后,他進了乾清宮,卻見莊嚴肅穆的宮殿里,掌印太監劉瑾正領著一幫小太監摔跤,正德帝坐在寶座上樂的拍手笑。 正德帝見他來了,因為幼時被訓斥的印象猶在,笑容不覺淡了些,坐姿也正經了幾分。 大殿中橫七豎八躺了許多奏折,被這些太監踩來踩去,陳豫彎腰一個個撿拾起來,雙手捧著放在御案上,收拾好向他行了叩拜大禮,正德帝倒是嚇了一跳,他雖然是皇帝,但陳侯曾經是太子太傅,除了在朝殿上,陳豫已經許久不曾行過如此大禮,他有些不舍的揮手讓劉瑾帶著小太監下去,走下寶座扶起陳豫道:“老師何故如此?您有話說便是,朕都聽著?!?/br> 陳豫道:“今日早朝時,六部許多人上書奏請沈霑兼任文淵閣大學士,臣次來是想問問皇上是否準了這道奏折?” 正德帝便笑了,他并不覺得這件事值得陳豫如此隆重,一個小小的分權機構他并未放在心上,不過他也有準備,從御案上翻了一陣,拎出一道折子遞給陳豫,陳豫打開一看見落款便是江淮。這是一道密奏,上書了各級十幾位官員賄賂沈霑的經過,罪狀條條件件列的清清楚楚。 正德帝笑問:“朕這些近衛能力如何?恐怕你們都察院連些皮毛也沒查到吧,朕知道老師擔心些什么,只是朕這個表弟到底年少,有這些罪證,若他將來真有異動,老師還怕朕治不了他的罪嗎?” 歷來查證講究人贓并獲,這些罪狀向他們這樣的言官可以列出無數,至于是實情還是胡謅就要看能不能查實或者屈打成招了。 陳豫放下折子,突然覺得錦衣衛指揮使姜淮未必就真的是如他自己所言只為耳目,他又問:“看皇上意思是準備讓沈大人兼任文淵閣大學士了,只是如此放權下去,將來恐怕不好收拾?!?/br> 皇帝可以直言,他卻不敢說沈霑有反心,但自大長公主監國以來權勢日漸分散,如今再不是先祖時皇帝一言堂想懲治誰就能懲治誰的時候了。他看沈霑近日來的動作,下一步似乎又要對西部幾位藩王動手,這不能不讓他多想。 正德帝卻道:“老師多慮了,朕這個表弟身體不好,他縱然有這個心恐怕也沒這個命。朕的父皇對不起他,害的他自幼就受了十分的苦楚,朕自然要防著他……”他晃了晃手中的折子,似乎在說這就是沈霑的把柄,又接著說道:“可是他畢竟是姑姑唯一的兒子,這也是他第一次向朕提要求,朕不能不答應他?!?/br> 陳豫并不是直言死柬的人,但有時候多少要說些重話這位皇帝才會放在心上,他想了想道:“皇上,馬陵之戰中孫臏制造假象迷惑龐涓,誘敵深入,龐涓兵敗羞愧自戕,臣恐沈大人是故意為之?!?/br> 正德帝想了想不能做出決斷,有些猶豫,招手讓劉瑾進來,問他:“你如何看待朕的表弟沈霑?” 不說官名,只說表弟,劉瑾是個人精,知道正德帝還是護著這位沈大人的,笑呵呵道:“前些日子皇上您不是還在沈大人面前抱怨說奏折累牘連篇,皇上您看著疲累么?再者大學士又不止一個,微臣瞧這沈大人只是想為您分憂?!?/br> 正德帝顯然比較受用此話,話到此處他已經有些懨懨,又招手讓小太監進來玩樂,陳豫不便再多說,告退出來。 關于沈霑,他一面怕錦衣衛壓的太緊致使他有反心,一面又擔憂他分權過重架空了當今。只是如今這個局面似乎他再做什么都已經無濟于事,他走出乾清宮的時候卻見沈霑正帶著護衛走過來。 昔年他教授太子,沈霑也曾跟著他讀過幾天書,見到他倒是先行了個晚輩禮,沈霑不愛多言,打過招呼便走,陳豫今日再次攔了人,突然問道:“沈大人怎么看待這天下人?” 沈霑一聽腳步立時頓住了,這位陳侯是個廉潔奉公的好官,前世在正德帝被殺后還是他主張迎他進城,此時聽他如此問,想了想,道:“故人不獨親其親,不獨子其子。這個回答陳侯可滿意?” 這張臉上帶著淡然的笑,雖然只和他二兒子陳嗣冉一般大,卻已在朝中浸yin數年,本是走馬章臺的年紀卻讓人摸不清心思。 陳豫又道:“沈大人所作所為似乎有違此話?!?/br> 沈霑竟然點點頭笑了笑,再不多言,踱步去了乾清宮。 關于沈霑,陳侯一直記得一件事,當年沈霑跟著他學習的時候,他出了份考卷讓他們品評圣人之言,當時沈霑在上面只寫了東坡居士的一句詞:人間有味是清歡。 陳侯遠望那道背影,有些少年意氣,步履卻十分從容,不知道這人年齡漸大是否還記得曾經年少時的赤子之心,陳侯負手而行,有些憂愁。 第29章 芳魂 轉眼便至陽春三月, 又是草長鶯飛的季節, 韓儀清讓莊嬤嬤給她換上青色挑線繡柳枝的褙子, 又梳了凌虛髻,搬了竹椅躺在湖邊柳條下,日光暖暖的, 讓她覺得身體略微舒展了些。 魏時枟過來的時候看她正睡著, 將從杏花樓買的糕點遞給莊嬤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