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C市的夏天總是炎熱的，只有早上和晚上在河邊才能貪得半分涼意。

青年坐在河邊看水中的倒影，身后一群人打鬧著。

“鵬飛！你坐那兒干嘛的，過來喝點??！”

程鵬飛答應了一聲，揉亂一頭黃毛，蹦跳著往那邊走。

說話那人是他們老大，叫王一雀，名字聽著“小鳥依人”，長得卻不是那么回事，跟一堵會走路的墻似的。

程鵬飛年紀不大，十五六歲，頭發卻染得奇奇怪怪的，顏色已經褪得差不多了，留下一頭漂了色的黃毛。頭中間黑發又長了出來，看上去不倫不類。

人還算精神，一雙丹鳳眼挑著人看，嘴唇輕抿，青年模樣很是俊郎。

“晚上去哪兒玩??？”王一雀揉了把程鵬飛的頭發。

“我上網去?！?/br>
“嘿嘿，別又是跟你那小女朋友聊天吧?！?/br>
程鵬飛瞇著眼笑，臉上難得帶了些稚氣。

程鵬飛有個女朋友。

大家都知道。

說是人家家里管得嚴，不讓出門，只能網上聯系。

別人去網吧玩一晚上游戲，程鵬飛去網上跟人家聊幾個小時，等人睡下再等人起床。

那時候手機還貴，程鵬飛沒錢，也不好意思告訴人家自己沒手機，為了跟她聊天，只能守著網吧過夜。

王一雀都看得眼熱，這小孩兒啥時候對人能這么上心。

被人打趣著，程鵬飛先一步進網吧開了機子。

那人的頭像亮著，果然上線等他。

【鵬程萬里:你在等我？】

【川流不息:嗯，你今天上線好慢?！?/br>
【鵬程萬里:有事……你在干嘛呢？】

【川流不息:下午放學想去給你挑禮物，你不是十八歲生日要到了嗎？】

【鵬程萬里:……】

程鵬飛上網改過自己年紀，他總覺著年紀大一點，別人會瞧得上眼。這下尷尬了。

【鵬程萬里:別挑了，我不想你花錢?！?/br>
【川流不息:總得送你點什么吧?！?/br>
【鵬程萬里：恩......你生日幾號??？】

【川流不息：這就急著給我買生日禮物了??？我生日六月二號，記住了啊，兒童節后一天?！?/br>
【鵬程萬里：記著的，你喜歡什么？】

【川流不息：小熊！】

【鵬程萬里：額......野熊？】

【川流不息：是小熊啦，維尼熊啊泰迪熊啊都喜歡，那種毛茸茸的，身上穿著小衣服的熊，最喜歡了?！?/br>
程鵬飛托著腮笑，像是看到一個女孩子抱著泰迪熊笑的模樣。

兩人談了兩年戀愛，一直沒有約出去見面。

程鵬飛是怕自己年紀暴露，那人還比自己大一歲呢。姐弟戀……

他們倆是在貼吧認識的，大家都在網上發帖子，樓中樓回復聊了好幾頁才加上聯系方式。確立關系時，程鵬飛高興得喝了一罐啤酒。

不知道怎么的，那頭也是一樣，一直沒有約過自己見面。

從她初三一直到現在高二，照片聲音兩人彼此都不會主動提著要。

像是約好了。

但是程鵬飛知道，她喜歡小熊，以后想考華大，而且戴著啤酒蓋兒大的眼鏡。

“鵬飛，走了，給你過生日去?！?/br>
程鵬飛急急忙忙答應，跟她說兩句話后下線。

有一點程鵬飛沒騙她，今天確實是他生日。

不過沒什么人記得。

想要在這個城市里好好地活下去，總是要有個后臺的。一個人住在貧民窟，要不是王一雀帶著，多半程鵬飛還沒跟他對象搭上伙就被賣到奇怪的地方當少爺了。

王一雀今天約了人茬架，程鵬飛吃完他的飯，自然而然留了下來。他在垃圾桶里抄了根鐵棍站著。

棍子彎折，上頭還有不知名的穢物。

程鵬飛看了看，隨手擦在自己褲腿上。

先是東扯西扯，跟人家說了半天鬼話，直到王一雀一拳揍向領頭那人，程鵬飛才來了精神。

開打。

棍棒觸碰到皮rou的聲音，玻璃撞碎，男人的悶哼聲。

程鵬飛突然覺得刺耳，一棍子抽向背后偷襲的人腦門上。

對邊人帶得不多，原本沒把角落這個看著清秀俊郎的青年放在眼里，結果這一個人就引了他們一半的戰力。

慢慢地程鵬飛發現圍著自己的人越來越多，王一雀另外幾個朋友見勢頭不對，早就溜了，就留下程鵬飛還一拳一腳的招呼著。

“鵬飛！你先走！”

程鵬飛沒搭理他，踹了面前那人一腳后，隨手拿了幾個啤酒瓶扔過去。

啤酒里面酒精成分少，點不起來。得選濃度大的。

思維迅速轉動。

程鵬飛定睛一看，角落里還有半箱紅星二鍋頭。

玻璃砸破在地上發出清脆的聲音，程鵬飛隨手拿了個打火機點燃丟到地上，隨后攙著王一雀迅速逃離現場。

這地兒程鵬飛不熟悉，聽著王一雀給他指路，兩人繞著各種各樣巷子，停留在一處。

王一雀左右看了眼，開鎖讓程鵬飛進去。

屋子里靜得嚇人，不一會兒里頭竄出來一個小男孩，穿著背心褲衩，約摸七八歲的年紀?？吹酵跻蝗笣M身的傷，像是亮出牙齒的小老虎，跑到程鵬飛面前，對著他的肚子一陣捶打。

小孩兒拳頭軟乎乎的，根本沒什么勁。

程鵬飛也沒躲，看著小孩兒笑。

“你這個壞人！壞人！”

王一雀把小男孩兒推開，說:“嚷嚷什么呢！”

男孩兒眼淚迅速噙滿了眼眶，卻倔強地不肯流下來，抽噎著說:“他打……我看過他打人……”

王一雀嘴上兇巴巴的，手卻溫柔得很，把男孩兒的淚擦去，狠聲說:“那是你能打的？滾去睡覺?！?/br>
程鵬飛挑了個單人沙發坐，說:“雀哥，借你手機用用?！?/br>
今晚估計不能去網吧給她說晚安了。

單人沙發旁邊是扇落地窗，外頭明月照到陽臺上，像披了層紗。

屋子里王一雀還在小聲地哄著男孩兒。

這小男孩兒程鵬飛也認識，是在紅燈街外頭撿的，當時王一雀還嫌他又臟又丑，說隔天就給人送去福利院。

誰知道竟然自己養上了。

程鵬飛打開手機，熟練地登錄。

那人給她發了很多消息，還有一個網址。

點開一看，是個貼吧地址。

貼吧名字叫【萬里川流】

第2章

她沒有打字，而是照了照片一張一張往上放。

程鵬飛還不知道她的字那么漂亮，字體剛勁，彎折地方的線條尤為好看。

大概是些以前心境。

程鵬飛看得越發沉默起來。

那人寫了很多以后的事情，住什么房子，開什么車。

程鵬飛翻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