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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座城市煥發新顏。少棠當時哽咽說:“大哥,如果你不同意那件事,你告訴我,我尊重你的意愿?!?/br>“大哥,你給我做一個表示,不同意就搖頭,我能看懂?!?/br>孟建民既沒點頭,也沒有搖頭,很努力地想要對少棠做出回應,想說話,胸口起伏,分明就是想要叮囑什么,眼角撲簌下眼淚。少棠眼眶通紅,也流淚,哽咽無法呼吸。少棠說:“大哥,我一定替你照顧嫂子,照顧小北一輩子,將來不會讓他吃苦受罪。我給咱爸咱媽養老,他們就當作是我親生父母,你放心?!?/br>孟建民等到了少棠這句承諾,終于心安,當真就慢慢平靜下去,不再掙扎著喘息,眼淚竟也止住。建民面容安靜平緩,一生無數艱難坎坷,都在那一刻戛然而止,好像也沒有別的什么牽掛哀傷。孟小北遠遠看著,在模糊淚眼中凝視他的父親從容的神情。事實上孟建民一個字都沒吐露,或許這就是孟小北一廂情愿,內心底下彷徨期盼。他覺著他爸在那一瞬間是同意了,眼淚是為他而流,他爸爸仍然愛他。……******孟家親眷的航班晚到一步,沒有能夠趕上最后一面。姐妹在門外抱頭痛哭。他大姑也心疼大侄子可憐,又抱著孟小北哭了安慰一場。中午警察來過一趟,少棠出去與警察交涉。當時有人報過警,交警在現場勘察留下事故報告,已發出肇事通緝。小北他三姑哭了半晌,偶爾爆發出幾句:“少棠你說這事是因為誰造成呢?!如果沒有你和孟小北那樣,我哥會出事嗎,我哥能突然這活生生一個人就沒了嗎他就沒了!……”少棠靠著樓道墻壁,嘴角緊閉,挺立無言。如果孟建民在彌留之際,對他是搖頭,要求他和小北分開,即便一時間再痛再難過,反而就是解脫。他是那個活著堅挺著要承擔責任的人,假如在這樣的關頭放棄孟小北脫離關系,作為男人也是一種懦弱和辜負。大姑當時制止了其余人:“你們都別這么說,以后也不許這樣說!”大姑嚴厲地說:“這就是意外,完全就是一場意外!你沒聽剛才警察說的嗎,事故報告都出來了,是那個司機超速不看人行道,咱大哥和嫂子當時走的是斑馬線,大哥嫂子完完全全無責,對方負百分之百責任!咱們家的人,都沒有過錯??!”樓道內四下無聲,一家人佇立。大姑說:“將來大伙跟咱爸咱媽說這件事的時候,也要這么說,這就是意外,誰都不希望發生的!要責怪就怪那個肇事的,抓著人把他判死,我都想千刀萬剮了他!孟小北沒有責任,咱們全家絕對都沒有責任!”孟小北抱著他大姑哭得不停粗喘。大姑后來摟著孟小北斷斷續續講了很多故事,“你爸小時候對meimei們就很好。其他meimei都小,家里就我和我哥年齡近,我哥就帶我一起玩兒,在二廠合作社撿菜葉子撿水果吃,所以我和我哥感情最深。我哥就是一生命不好,這輩子事事不能遂他心愿?!?/br>“出了事,最忌一家人互相埋怨?!?/br>“人沒了,家不能散?!?/br>大姑說。家里當時想盡辦法,通過學校系主任輾轉聯系劇組,通知孟小京回家。孟小京可惜還是回來晚一天,從西北戈壁灘影視城坐車出來,趕不及,沒能見上父親最后一面。孟小京來時,聶卉就也跟來了。那兩人在醫院樓道抱頭哭了一場。聶卉看起來是真傷心難過,臉色通紅,大約也是惦記起她孟叔叔生前的和顏悅色各種照顧。隨后親家派了秘書過來,找醫院領導詢問馬寶純手術救治的事。孟小京攀上的這位親家母,平心而論,很仗義很會做人,懂得雪中送炭的道理,當時幫忙協調醫院,安排當地最好的主刀大夫,上最好的醫療條件,給馬寶純做了手術。手術很成功,度過危險。就憑這一點,孟小京也得記他丈母娘一輩子恩德,不敢不報恩。聶卉媽說,我們家總之沒有兒子,以后就是拿孟小京當我們家“半子”。孩子年輕喪父,多么難過。一家人探病,沒有告訴嫂子家里男人已經沒了,都不說,拖了一個月才說。馬寶純躺在床上,看著窗外出神,有時悄悄抹個淚,卻也十分堅強。她有一回問少棠:“我其實猜到,你大哥是不是不在了?”馬寶純說:“我記得清楚,當時他推了我一把,把我推開,先撞的肯定是他。你大哥就是這樣一個人,他永遠都是這樣,他不愿意讓家里其他人吃苦受罪,最后一家子所有的苦,都讓他一個人吃了?!?/br>孟小北孟小京哥倆開學都被打發回北京,為了瞞住爺爺奶奶,得繼續在北京念書,大四還關系著畢業分配。少棠有半年在北京和西安兩城之間奔波,給他嫂子雇了一名護工在醫院里照顧起居。事故的肇事者,在事發之后一天即落網被抓,就是一輛手續不全的違章渣土車。少棠往交警局和法院跑了幾趟,處理繁瑣的善后,又去孟建民廠里談傷員在西安的后續治療費用,以及找保險公司扯皮。在當時混亂狀況下,孟家也沒有別的能打能吵能扛事兒的男丁,親戚都在北京上班,只能少棠去跑,為他大哥嫂子討個公道。偶爾覺著難受難撐的時候,想想頭頂青天孟建民盯著他呢。保險公司不厚道,原本想賴賬,說你這是刑事責任案件,抓到了嫌犯,就是肇事者賠償,我們不管賠,不能讓你拿雙份,出個事故你還有的賺?少棠急了跟保險公司的人摳法律條文,說老子他媽的這么些年都是跟人簽合同的,以為我不懂法沒見過合同?條款上怎么寫的你就怎么給我賠,不然我叫我的律師跟你打這個官司。保險公司欺軟怕硬,看過少棠名片上的臺頭,那間公司名字,權衡利弊,估摸惹不起,于是賠了。也是因為這樣狀況,原本有可能針對到少棠身上的怨恨與責難,就沒人顧得上了。建民不在,一家之主就是老太太,別人輪不到。再者說,如今這情形,誰把賀少棠攆走,誰就頂上來負責孟建民留下的遺孀老小,將來孤兒寡母有個需要,誰擔著?案子后來判決比較順利,該伏法的伏法,該賠錢的賠錢,依照當時情況,算是給一個普通工人家庭爭到一筆巨款。然而多少錢能挽回一條鮮活生命?此前,母親住院恢復期間,孟小北孟小京回家一趟,整理父母的東西。大屋酒柜上,擺有孟建民一張黑白相,兩只香燭。孟建民年輕時英俊端正,雙眼極有神。經大姑提醒,頭七當晚,兩兄弟在他們大院門外,大馬路的路口處,燒了一盆紙錢,算是燒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