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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在,不愿和生人寒暄。尤其他繼母一見面,總是很關心他有沒有對象什么時候結婚這種事。繼母是個善良的好人,他不忍對老人擺一副冷臉。少棠出去找主治醫師攀談,詢問病情,主治醫說,“他這個腎病,是積攢多年病根,而且器官隨著年齡增長肯定是越來越衰老,將來除非做器官移植,不然很難治愈,我已經讓家屬做好思想準備?!?/br>少棠面色冷靜,問:“移植器官需要配型吧,需要找直系親屬?”醫生道:“那是肯定的,直系親屬的排異反應小些,成功率高,不然就在全國找了?,F在全國尿毒癥患者很多,排隊等幾年的都有?!?/br>少棠遞上一張名片:“如果有這方面計劃和安排,您隨時聯系我,我可以來做配型?!?/br>主治醫詫異,看名片上姓賀,問:“你是他什么人?”少棠說:“我是他兒子。我父親沒有兄弟姐妹,他只有我一個直系親屬了?!?/br>醫生恍然:“他和他夫人對我們說,他沒有血親,所以不考慮移植,就選擇保守治療,治不好就放棄了!”“這種手術一般都是父母給孩子捐,我們通常不建議子女為老人做移植,這道理大家都懂……而且一般是要求捐獻者已婚,已有子女。你結婚生孩子了嗎?”醫生很認真負責地詢問記錄。少棠說:“我不準備生育,以后不要孩子?!?/br>……賀少棠從醫院出來,沿城里的街道行走,環繞護城河,看河面風景。落日熔金,夕陽如血。想兒子了。將來有一天,自己坐在輪椅上走不動時,終生相伴忠貞廝守的那個人,一直會是小北嗎?一個人悶,也不想回家,少棠那晚在辦公室里熬夜來著,加班看文件,寫東西。整棟大樓燈火闌珊,窗外一片燈影銀河。半夜,他大約是在沙發上迷瞪了,身上蓋著西裝。呼機響,孟小北瘋狂呼他:【少棠你在哪??!給我回電回電回電啊回電啊……】少棠往那個號碼打過去。他讀不出那是個什么號碼。那是西安最大醫院的重癥搶救室的辦公電話。孟小北:“小爹……少棠……”少棠問:“怎么了,大半夜的?”孟小北聲音嘶啞顫抖,完全就不是本人聲音。孟小北斷斷續續說,爸爸mama出事了。少棠驚問:“出什么事,到底怎么了?你在哪???!”孟小北好像是在哭,聲帶顫抖,顛三倒四語不成聲,周圍腳步人聲嘈雜:“在醫院,搶救,我在醫院,我爸我媽……被車子撞了……”“我不知道,我沒跟他們出去,被車撞了,那車跑了……”“少棠你能過來嗎,我不知道怎么辦,你別問了你能先過來嗎,少棠……嗚嗚嗚嗚……”少棠完完全全震驚,大腦一片空白,手指僵硬在話筒上,這時只能不停安慰:“小北你別著急,別急,你在醫院待著別動窩,別亂跑?!?/br>“我馬上就到,我先通知你家里然后我立刻過去?!?/br>孟小北說:“別告訴我奶奶,我害怕,千萬別告訴爺爺奶奶,少棠……嗚嗚嗚嗚……啊啊啊啊……”孟小北是這時開始哭出聲音,少棠聽見小北在電話那頭捂著嘴嚎啕,嚎得他腦子都絞了。他沒時間跟兒子廢話,又強烈叮囑幾句,“你就在醫院別動,需要動手術讓你簽字你就都簽,如果需要錢你就先讓他們搶救一定不要耽誤,我現在帶錢過去。你爸媽肯定沒事兒,你不要擔心!別哭寶寶!”少棠趕緊聯系孟家的人。他想到不能給老太太打電話,腦子里快速一琢磨,決定打給孟建民的大妹。孟小北這幾個姑姑,就他大姑平時說話辦事是個利索明白人,在姐妹間也有威信。大姑亦十分驚駭,追問車禍到底傷成怎么個嚴重程度。大姑隨即又聯絡幾個meimei,半夜開會商量去西安處理。少棠心里焦急,口吻仍然沉著:“必須趕快過去幾個人,畢竟西安現在只有孟小北一個。我大哥嫂子都正在搶救,小北身邊一個親人都沒有,他一個孩子,沒有經歷過這種事,他一個人沒辦法處理!”少棠深夜打電話訂票,打到他小舅秘書那里,讓那秘書給他弄到凌晨最近一班去西安的機票。訂好票,臨走時,少棠系上衣扣的手指抖動,衣扣脫落掉在地上,燈下影子模糊,窗外深淵如墨望不見底。內心陰影緩緩籠罩上來,少棠沖回辦公室,奔向電話,在電話里逼問:“小北,你跟我說實話?!?/br>“你告訴我實情,我才能跟你姑姑們商量下一步怎么辦,將來怎么向你爺爺奶奶交代?!?/br>“你爸爸,現在,這人到底還在不在?”少棠問出這句話,像用一把刀將自己心口割開,剖心掏肝血流如注,渾身血管快要流空的感覺。孟小北沒有回答,說不出一個字。孟小北在電話另一頭放聲嚎啕大哭,哭出的不是人聲,精神近乎崩潰。他的家散了。少棠兩眼發黑。少棠哽咽:“我明白了?!?/br>“寶寶你等我一下,凌晨飛機就到,堅強些,等我過來處理?!?/br>說話時,少棠的眼淚就流下來,瞬間流了滿臉,無法抑制全身的痙攣,天地沒有顏色。窗外墨色濃烈,夜空中仿佛一道明亮凌厲的閃電從天而降,光芒照亮整座睡著的城市。他就直挺挺地站在桌前,那道閃電當頭劈落,將他從頭頂中間劈成兩半。天打雷劈,撕心裂肺。第九十一章心愿少棠再次給孩子他大姑打過去,說,“我大哥可能人已經,不行了,或者人不在了?!?/br>少棠又說,孟小京能聯系上嗎,通知他回西安吧,孟小京從小是親生父母帶大的,別讓孩子留下終生遺憾。第二日凌晨,少棠趕到當地,奔赴醫院。孟家幾個閨女連夜開會,所有人都哭了。小北他大姑大姑父和三姑是后面一班飛機趕到,當時就只瞞著家中二老。少棠第一個到的,凌晨樓道內寂靜,一輛擔架車載著戴呼吸機的病人,從他身邊匆匆推過。ICU門口安靜,孟小北一個人坐在墻邊角落的地上,臉埋在膝蓋之間。少棠彎下腰捏住兒子肩膀,孟小北臉上沒有表情,雙眼充血呆滯,快要哭瞎,臉上好像曾經一遍又一遍覆蓋眼淚,凝結出一層晶瑩的帶白鹽粒兒的東西。少棠拎了一箱子錢,當時手頭能拿出的全部現金,還有數張存折。醫院搶救很及時,這方面并未耽誤。廠里家屬大院的人第一時間就知道了,工會領導親自過來交涉,懇請醫院全力搶救,大家七湊八湊幫墊付了押金。少棠慢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