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覺著自家姑娘今日有點不一樣,試探著問道:“姑娘要不要回去歇著?” 傅清溪搖搖頭,把四散的精神集中一點起來,艱難開口道:“去……同大太太報一聲,我們、我們去乾坤樓看看吧……” 杏兒答應一聲,又道:“那姑娘呢?” 傅清溪指著前頭古藤架下的一張石桌道:“我在那里坐會子?!?/br> 杏兒趕緊去了。一會兒回來道:“姑娘,車都備好了,咱們現在走???” 傅清溪點點頭,帶著杏兒往二門去,夏嬤嬤已經在車上等著了。 第57章 三問 車行到乾坤樓,夏嬤嬤看著傅清溪,見她分毫沒有下車的意思,只好陪這她發愣。 傅清溪忽然問道:“嬤嬤還記不記得上回我們還書的那家在哪里?” 夏嬤嬤忙道:“今天正好就是上回那個車把式,姑娘可要過去拜訪?一會兒到街口老奴下去采買兩樣伴手禮?” 傅清溪搖搖頭:“先走著瞧吧?!?/br> 夏嬤嬤答應一聲,掀起簾子同車把式說了一句,車把式聽了便又駕車從乾坤樓出去了,倒把一直站在門口準備迎客的乾坤樓書侍看得摸不著頭腦。 車行到文星巷,傅清溪又不下去了,就叫車把式把車靠邊停了,她坐在車里發呆。 或者是這一個多月過得實在太舒服,所以老天爺才迫不及待得給了自己一個耳光,生怕自己不曉得自己是誰了。昨兒還在那里嫌棄落萍院的屋子憋悶,今日就叫你看看什么叫無家可歸。 這會兒她覺著自己是個四散的物件,魂魄都像一塊塊棉絮一樣四散在風里,聚不起來,所以也說不上是什么,更不知道要到哪里去,也無所謂好歹。忽然想笑,又忽然想哭。 車停在路邊,人來人往,忽然那個小院的門開了,之前他們在書樓見過的老頭從里頭出來,一眼看見了她們的車。狐疑著走近,好似認出了那車把式,低聲問了兩句,知道是傅清溪在車上,便過來笑道:“姑娘久違了,如何過門而不入?還請進來說話吧?!?/br> 傅清溪見已經驚擾了人家,倒略收攏了心神,道一句:“多有打攪?!避嚢咽奖惆衍嚴M了小院,傅清溪從車上下來,發覺園中景象又不是之前冬日的模樣了。 白砂石間點種著松柏細株,臨墻一棵大樹,身姿斜斜,墨綠的樹冠上滿開著雪白的細花,遠遠看著好似蒼山負雪。傅清溪心里奇怪怎么冬日的時候未覺察有此一樹。 那暖閣還在,如今四下窗子都卸了,滿布碧紗,襯著四周樹影搖搖,觀之自生涼意。 忽然間,她就有些相信自己手里那兩本書,真是冶世書院所出的了。 老伯仍把她引到了那處涼閣里,高高興興沏了茶上來,笑道:“姑娘是我們今年的頭一個客人?!?/br> 傅清溪見這老人家的笑容,忽然墮下淚來,趕緊擦了,低頭道:“有勞您了?!?/br> 老伯似是沒有看見傅清溪方才失態,一笑道:“我去看看我們家主子,今日可能說話不能?!?/br> 傅清溪這才想起來自己又失禮了,忙問道:“老人家身子尚未痊愈???” 老伯滿面堆著笑道:“嗐,老毛病了,沒什么好的時候兒!” 他拿著托盤下去了,傅清溪坐在涼閣里聽著耳邊風聲細細,漸漸回過神來,心說自己怎么這般冒失!可人已經來了,這會兒起身就走,也不見得穩重了。一時有些手足無措起來。 那老伯又拿了幾碟子時令瓜果來,傅清溪趕緊起身,老伯把東西放在桌前,自己往一旁的石頭上坐了,笑道:“姑娘不用如此拘禮,我們這里素來少有人來的,怠慢了貴客……” 傅清溪忙道不敢,又問此間主人好,老伯搖著手笑道:“嗐,還睡著吶,這病也就這樣了,人老了……沒法子的事兒……”忽然轉了話頭,對傅清溪道,“方才看姑娘似乎有什么難處?不如說來聽聽?老頭子沒什么學問,不過活了這許多年紀了,坐著聽還是成的。許多事,說出來反倒不覺著是個事兒了……” 當此場景,有些話,在府里同誰說都不行,她也沒有什么旁的認識的人,倒是有個俞正楠,這會子她正在要緊關頭,沒有去打攪的道理。這個陌生地方的一個陌生老伯,笑盈盈得這般慈祥,傅清溪斷斷續續,仿如自言自語一般說起來。 只是家事究竟不便言說,是以來回來去只好說學業上的事兒?!恢烤乖撊绾螢閷W;自己想考春考卻總有樁樁件件事情攪擾,叫自己看清自己實在什么都不會,那念想看上去更像癡心妄想;兜兜轉轉也費力用功了許多時日,到底無所得,總是像在一個葫蘆里轉圈,忙忙碌碌得疲憊而并無寸進…… 老伯果然是善聽的人,不時應上一句:“哦……真是?!薄斑€有這樣事?”“后來呢?” 傅清溪說說停停,停停說說,說完了一陣,還真覺著心里清明了一些似的,正待感謝老伯,忽聽得一個人聲道:“上回那書,你可看過了?” 老伯面上露出笑意來,給傅清溪比劃:“這是剛醒!” 傅清溪只覺得一激靈,好似對著嚴師問對,不自覺地站起身來垂首道:“晚輩抄錄了上冊,晚輩愚魯,雖抄錄了全書也未記得幾句,下冊……尚未開始看?!?/br> 那老先生冷哼一聲道:“看懂一句就將之實行起來,才是最要緊之事,難道還指望著看懂了全部再去用?也太看得起自己了?!?/br> 傅清溪不敢言語,老先生忽然又問道:“五大書院各自昌盛數百年,哪家為高?哪家略差?” 傅清溪臉紅了:“晚輩對五大書院只知其名,家中有表兄姊經春考進了天巒書院同天香書院,只知道其中學習考核甚為嚴厲,便是這句也只是聽兄姊言語,晚輩自己對五大書院可謂……一無所知……” 老先生又問:“也罷,恐怕你這等資質,也沒敢把主意打到這幾個書院上。我再問你,我朝立國千年,世事流變,如今的國朝局勢,你又有何看法?” 傅清溪恨不得找個地洞鉆進去:“晚輩……晚輩不懂局勢,亦不通史事,不曾、不曾有何看法?!?/br> 老先生幾乎要笑出聲來了,他道:“‘不知局勢亦不通史事’?難道你們不學古儀、上典?便是不學的,你難道不曾看過書?” 傅清溪垂頭道:“晚輩所讀女學乃家中牽頭聯府所辦,老先生所言古儀、上典之課亦有,只如今還未到分科講解時候,說的還都是上古傳說。且、且晚輩……晚輩主要學的數術,于這些上頭所知極少,不敢妄言?!?/br> 傅清溪說完這話,只覺得渾身都沒了力氣,自己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膽了敢跑到這樣人物跟前說什么難學易學的事兒。最好現在來個什么變戲法的,把自己一下子變沒了才好。如今唯一可慶幸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