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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底下說得口沫橫飛,近一個時辰,才住了嘴,他才睜開眼,說了一句:“既然如此,朕免了你的罪?!?/br>忽必烈頓了頓,又說:“你如此有才,不能平白埋沒了,今后你就到翰林院去報道吧?!?/br>他轉頭看了身旁的內侍一眼,問:“侍讀學士是不是還空著一個?”太監恭敬答:“是,空著呢?!?/br>忽必烈點點頭,繼續道:“先做著侍讀學士……”見宋芷面色有異,忽必烈皺眉,以為他嫌官職低,道:“年輕人不要好高騖遠?!?/br>“陛下,”宋芷沒想到被免了罪接著就是封賞,可他根本不愿做這個官!“草民……草民無能,受不起陛下的厚愛……”“怎么,”忽必烈不樂意了,“你不愿?”封賞還有不要的?“草民、草民……”宋芷忽然覺得,若不是不想連累孟桓和趙孟頫他們,他簡直想一頭撞死在這大明殿上。“陛下!”在宋芷說話之前,一直站在旁邊的孟桓忽地走到中間,屈膝跪下,行禮道,“陛下如此賞識微臣府里的人,微臣不勝惶恐,若是可以,微臣也希望宋子蘭能為朝廷效力,為陛下分憂,然而……”“然而什么?”忽必烈問,略有些不耐煩,他已經累了。孟桓說:“想必陛下也知道,前些日子,宋子蘭在牢中受盡苦楚,獄卒誤以為他已經身亡而丟到亂葬崗,被行人無意發現,才救回家中,微臣耗費月余時日才找到他,可他身子經了這一遭,留下了病根兒,極畏寒,又體弱,恐怕難以勝任侍讀學士這個職位?!?/br>聽到這里,忽必烈忽然來了精神,他哪里知道宋子蘭受了什么苦楚,可孟桓這幾句話里,分明隱含了一些東西,大都路總管府司獄司里,有人在做小動作。至于是什么樣的小動作……宋子蘭一個名不見經傳的秀才,能惹到什么人,惹得司獄司的人要對他動手?這里面一定有隱情。忽必烈年紀大了,可腦子還清楚著呢,他意味深長地看了孟桓一眼,孟桓神色坦然,表情紋絲不動。忽必烈收回目光,點點頭,這下宋芷接不接受封賞都無關緊要了,他也不能強迫一個病秧子給自己干活,有些疲倦地闔上眼,擺了擺手。老太監立即會意,揚聲道:“都下去吧,陛下乏了?!碑斚屡c皇后一起,扶著忽必烈離開了。前方的龍椅空了,來自上方的壓迫感消失了,宋芷卻跪在地上,久久沒有起來。孟桓一臉擔憂地去扶他,低聲問:“子蘭,怎么了?”宋芷抬眸看了他一眼,沒說話,只是臉色有些蒼白。孟桓以為他身體不適,連忙向其他大人告了辭,帶著宋芷匆匆離開了。從宮城出去,兩個人進了馬車,孟桓見宋芷臉色越來越難看,心下焦急,問宋芷,宋芷卻像傻了似的,只是沉默。馬車駛過太液池,到了東宮附近的時候,宋芷才忽地吐出一口血來,暗紅的血液粘稠腥甜,弄臟了孟桓的質孫服。“我……”宋芷攥著孟桓的袖子,抬眼看他,他看到孟桓眼里的驚慌與心疼,內心更覺得茫然,“……三娘為什么要救我?”“任我死了,不更好么?”“胡說!”孟桓緊緊地摟著他,幾乎紅了眼,他力道大得像要把宋芷勒進自己的骨血里,與自己融為一體。宋芷的聲音又低又輕,像是囈語,喃喃地掩在馬車的轱轆聲里,卻還是讓孟桓聽了個清楚,他說:“……我為什么還要活著?”卑躬屈膝,向元廷的皇帝下跪求饒,討一個茍且偷生。他還有什么臉面活在這世上?他該以何顏面去面對死去的爹娘和秀娘?他們拼盡全力,讓他活下來,他竟活成了這樣么?說什么不想連累孟桓和趙孟頫,他根本就是貪生怕死吧?宋芷一邊想著,又覺得喉頭一熱,吐出一口血來。孟桓心里發慌,表面上卻強撐著,咬緊了牙,在宋芷耳邊道:“你不許再吐了!”宋芷抬頭看了他一眼,唇邊露出一個極淺的笑,那抹笑在唇畔的血跡中顯得格外刺目。孟桓不懂,宋芷知道,孟桓始終不懂他到底在堅持什么,他也不想解釋,啞著嗓子說:“對不起?!?/br>“其實你不必如此?!彼诬普f,“你把綽漫接回來吧,征南?!?/br>聽到這話,孟桓連心尖都顫了一下,宋芷有多久沒叫他的名字了,卻是說的這樣的話。“你爹和你娘,恐怕恨極了我?!?/br>“別瞎想,”孟桓用衣袖擦去宋芷唇邊的血,輕輕地說,“他們怎么會恨你?”宋芷眼里有自嘲的意味:“那府里的,有幾個人看得起我,他們平日是怎么說我的,我不知道么?”“我待會兒回去就把那些嚼舌根的都趕出去?!?/br>“你還能把你爹娘趕出去不成?”“他們在京里有自己的府邸,現在并不住在我這兒?!泵匣刚f。宋芷又說:“那伯顏大人那兒……你豈非把他得罪了?”孟桓抿了抿唇:“我要的都會自己賺來,不必依附他?!?/br>“那綽漫呢?”宋芷總算說到了最關鍵的人,“她是你的夫人?!?/br>“我沒有碰過她,她完全可以再嫁?!泵匣刚f。“我現在知道了,娶她完全是個錯誤?!?/br>孟桓把所有都算得清清楚楚。宋芷無奈地低下頭,闔上眼,說:“你也得看我愿不愿意留下來陪你?!?/br>孟桓抱著宋芷的胳膊緊了緊,勒得宋芷幾乎喘不過氣。宋芷聽到孟桓的聲音,說:“你不愿么?”接著,沒等他回答,孟桓像是害怕聽到他說不愿似的,補了一句:“你便是不愿,我也不會放你走的?!?/br>“你分明愛我,為何不愿?”孟桓一聲反問消失在馬車里,卻久久沒有聽到回答,他垂下眸,才發現宋芷不知何時睡著了。孟桓盯著宋芷的睡顏許久,目光一寸一寸地掃過宋芷的臉,從修長的眉毛,柔軟的眼睫,到白皙的皮膚,紅潤的唇,一切都那么合心意。相識五年,宋芷卻像已經在他心里生了根,怎么也拔不出去了。他近乎貪戀地用手摩挲著宋芷的側臉,而后低下頭,在宋芷的額上印下一吻。回府后,孟桓趁著宋芷睡覺,把裴雅叫來,先給宋芷請脈,裴雅說,宋芷主要是心病,體弱得慢慢調理,能不能恢復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