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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纏繞在他舌端與鼻尖。為什么不制止他呢?是因為篤定他不會害自己,還是因為即使他的確要害自己,也覺得無所謂?尋洛難得深究一次自己的內心,卻看不透那情緒。他只是茫然地想,心頭血,那短劍刺下去的時候,不知道會不會比蠱毒發作好受一些。天色將曉,尋洛已起身。這一日倒是無事,他洗漱完了莊九遙還在睡,便一個人坐在幾案邊,手指蘸著茶水在那桌面上亂畫起來。待得聽見旁邊門響,他想要起身,余光無意掃到手邊,才猛地發覺自己在桌上寫了個“遙”字,登時有些慌亂,忙伸手抹去那水漬,開門去了隔壁。女孩兒仍舊睡著,莊寧兒看著她,眼里有點瞧不分明的憐意:“她神志不太清,問她叫什么名字,她也講不出來。怕是跟著丐幫的人去了校場,場面一亂便沒人理她了?!?/br>“神志不清或許也不是件壞事?!睂ぢ宓?。“公子也這樣說?!鼻f寧兒抬頭,一雙眼睛炯炯有神,“尋大哥,公子給她起了個名兒,叫謐兒。好聽不好聽?”謐謐留閑。“好聽?!睂ぢ鍙澠鹱旖?,“寧和謐然,很好聽?!?/br>莊寧兒笑起來,露出一排貝齒,瞧上去天真得緊,跟平時的樣子大相徑庭。她手指輕輕一刮謐兒熟睡中的臉頰,聲音輕快:“謐兒,謐兒,以后就是咱們藥王谷的人啦?!?/br>尋洛笑著,轉頭看見莊九遙斜斜靠在門邊,臉上也是一派平和,跟平時的吊兒郎當全然不同。兩個人目光一撞便黏在了一起。對視許久,莊九遙慢慢笑起來。彎起的眼睛里沒有熟悉的揶揄與狡黠,同樣不顯得懶散,那嘴角上揚的弧度幾乎是認真了。認真得讓人看不懂。迫在眉睫的離別,是一場樂宴的末尾,宴畢他們就要奔赴各自的戰場。這天已是初一,午后衛青城也到了客棧。謐兒像是很喜歡衛青城似的,雖不怎么說話,但一雙黑亮的眸子總是在衛青城身上轉。莊寧兒瞧著她是開心的樣子,便跟衛青城一起帶著她出門去了,客棧又只剩下莊、尋二人。棋盤一擺,一日便倏忽而過。晴了兩日,原以為黃梅雨已徹底過去,入了夜卻又瓢潑似地來了。三人還沒回來。尋洛收拾著桌上的殘局,棋子落入缽中,發出嘩啦啦的聲響,在雨聲中顯得脆生生的。莊九遙靠在窗口看雨,突然道:“這金陵的雨看多了,竟有些習慣了?!?/br>身后人是預料中的沉默,他自顧自地笑了一下:“太殘忍了?!?/br>“嗯?”尋洛終于抬起頭。莊九遙轉過頭來,佯裝可憐地解釋:“我這樣玉樹臨風的形象不好么?為何非得要瞧我狼狽的樣子?”尋洛抿起唇:“我不瞧,你就在這屋里,我在外面,你隨時叫我都行?!?/br>莊九遙滿意地看了看他,又轉頭去看窗外。雨水落在房頂,從瓦檐上滴落下來,在他眼前掛上了一幕晶瑩的珠簾。半晌他又回過頭來,認真問:“你也覺得我玉樹臨風對吧?”尋洛失笑:“你何時也覺得別人的看法重要了?”莊九遙笑彎了眼,喉嚨里含糊地哼了一聲。夜半,整個客棧已黑沉沉一片,只剩樓下大堂兩邊掛著的燈籠,在風里搖搖擺擺,明明滅滅。天地之間唯剩雨聲。尋洛坐在房門口,里面的人一直沒有發出聲響。他不由得猜測,莊九遙是不是正緊皺著眉,咬緊了牙關,將拳頭抵在胸口,生怕泄露出了一絲痛苦的端倪。他臉應是蒼白的,沒了氣定神閑的強大,也不知此時那雙狹長的眼是不是一點光華也無。正昏昏沉沉地想著,門內突然發出砰的一聲。尋洛霍地起身,手已放在門上,剛要用力,又猛然想起二人說好了,莊九遙不叫,他就不進去。有力的手指慢慢蜷縮起來,緊握成拳。屏息等了許久,沒聽見多的聲響,尋洛微微松了勁兒,才發覺掌心微痛。攤開手來,汗濕了的掌心一片指甲壓的紅痕。不知是哪里破了點皮,滲出來的血和著汗被揉成了斑駁的一片。天地之間僅有雨聲。榻上的人泡在汗里,對外界的感知能力與疼痛一起被無限放大,門上輕微的一聲響落在他耳里如同炸雷。他等了一瞬,卻沒有接下來的動靜,眉頭尚且緊皺著,卻還是不由得微微彎起嘴角。——他果然是懂我的。可橫生了這枝節,實在是不該。多余的情緒總是拖累。、正是盛夏,蜀王府庭院中的槐樹濃綠。不遠處的花臺里頭種著石榴樹,結了滿樹的果子,表皮微微泛紅。樹蔭下架著一把古琴,黑色的桐木在陰涼處顯不出什么來,若是抱在陽光下一看,會發現上頭似乎微微泛著綠光。撫琴人著一身天青色暗紋輕袍,更襯得臉色蒼白,細細瞧起來竟有些病態的意思,姿態卻是安閑的。壓著琴弦的手十分修長好看,那皮rou多一分顯累贅,少一絲似又覺單薄。琴聲從指下流出,舒緩如流水。外頭有個急匆匆的步子跑進來,也未曾打斷他一呼一吸。一曲將盡,琴聲露出幾分渺意來,顫顫悠悠,余響入了云中。這蜀王府中難得有客,撫琴人帶了笑,瞧著外頭人一蹦一跳地跑過來。后頭一個太監急忙忙跟過來,被來人呵斥住了,只得緊張地站在那屋檐下,遙遙垂手弓背地立著。“三哥!”齊王蕭玥撲過來,急吼吼地喊,還氣喘吁吁著。蕭瑾彎起眼睛,一派閑閑的氣度:“今年都十八了吧,怎地還這樣風風火火的不著調?”明明最不著調的人是他,蕭玥嘿嘿地笑:“咱倆都快一整年沒見了!”“這次是找什么借口偷跑出來的?”蕭瑾將手從琴上放下來,“太子殿下和貴妃娘娘知道了,怕又要怪罪我了?!?/br>蕭玥揚起頭,孩子氣地嗔他一眼,轉而又垂頭喪氣道:“三哥你沒出過門,跟外面又不通消息,定是還不知道呢。父皇病了,都快兩個月了。太子殿下和母親都忙著侍疾呢,如今沒人管我。不過還是不方便,要是我能早點出宮住王府就好了,這樣就可以常常來看三哥了?!?/br>他說完覷了一下蕭瑾的臉色,瞥了一眼廊下的小太監,輕聲道:“三哥,你想不想見父皇?”蕭瑾輕笑一聲,抬眼瞧了他一眼:“你又不是不知道,我非詔不得入見。除了你,宮里其他人長什么樣兒我都忘了?!?/br>這蜀王府就是個華美的鳥籠子。蕭玥噎了一下,也無甚話好說,只輕輕戳了一下那琴:“玥兒特想咱們一家聚在一起,其樂融融的。沒有三哥,總覺得缺了點什么?!?/br>蕭瑾面色一怔,隨后伸手摸摸他頭,沒說話,眼神卻變得柔和起來。蕭玥小孩子心性,忽地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