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閱讀6
遙遙望著近處的一方宅院,他知道那里長滿枯草,院中是尚未來得及挖出的梨樹樹樁,樹樁四周密密生了許多樹苗,然而還來不及長大,便枯萎在嚴寒的冬日。 “那是我母親的院子,她過世后,父親再不許人踏足?!?/br> 她順著他的目光看去,那所宅院破舊傾頹,在陸家眾多精致的游廊庭院中顯得十分突兀。 “那里原本種了一院的梨樹?!彼焓种赶蛟簝?,“只可惜后來被全部砍掉,一棵不剩?!?/br> “好好的,為何要砍掉?”晨曉不解,“若是梨樹開了花,必然很美,就如同巫谷的梨花一般?!?/br> 他負手而立,唇角笑容帶了淡淡的嘲諷:“因為母親不愛梨花,父親才愛?;蛘哒f,父親也不愛梨花,他只是愛屋及烏?!?/br> 晨曉收回目光默然不語,青燁見她神色也不再多說,兩人各自沉默,最終還是陸青燁開口道:“我讓人把藥房內外的人皆替換了,晨曉姑娘安心便是?!?/br> “公子的事情公子自己心里有數,原是我多管閑事?!彼袂榈?,知道他是在向自己解釋,也不愿多說,轉身就要離開,卻被他一把抓住。 “姑娘莫氣,是我不對?!彼崧暤?,“我的命可握在姑娘手上呢!” 他的手握住她消瘦的肩膀,晨曉看了一眼他修長手指,轉身就想掙開他的鉗制,然而青燁是習武之人,又如何能被她輕易掙脫。她心中憤怒,冷冷看著他:“公子還是放開的好,免得耽誤了我向家主辭行?!?/br> 青燁摸了摸鼻子,有些訕訕:“你一個小姑娘哪兒來那么大的氣性?!?/br> 她冷笑:“陸公子從何處看出來我是個小姑娘的?再者,氣性大不大與公子有何干系?” “你不是小姑娘還能是什么?” “我嫁過人,有過孩子?!背繒院鋈坏?,“不過后來我就只有自己了?!?/br> 青燁一愣,抓住她肩膀的手也不由松開,然而她卻沒有趁著機會掙脫,只是去看空中的太陽,陽光刺眼,讓她不得不抬手遮擋。 “抱歉?!彼行o措,“讓你想起傷心事?!?/br> 晨曉霍然抬眼冷冷看他,她語氣沉痛,眼中冰冷和她粗啞的聲音一起敲擊在他心上,有著震撼人心的力量:“你可知有多少人拼了命地想活下來卻不能如愿?你可知有多少病人的親友面對著生死離別崩潰無助地哭泣?你可知有多少醫生為了救活一條命日日夜夜奔波勞累?你不知道!所以你視自己的命如同草芥!陸青燁,我為醫者,治病不治心。你的命,我救不了!” 那一瞬間,他被她眼中的痛苦深深刺中。那樣的神色讓他忽然想起自己驚聞她的死訊時那種痛苦和絕望。那樣深入骨髓,極致到麻木的痛楚,幾乎帶走了他活下去的全部希望。 他忽然低低笑了起來,笑聲越來越大,越來越大,他形狀癲狂,甚至連眼角都滲出了淚水。 陸青燁,你真是一個傻瓜! 你為她痛不欲生,生不如死,甚至幾次身陷險境,她卻到死都不知道你是誰!她永遠,都不會知道你是誰了! 你真是一個徹頭徹尾的傻瓜??! ☆、不為吹愁 三月春深,靜曦閣那一院的桃花開得正盛,千枝萬枝齊放,深粉淺紫的顏色,極是好看。凌慶站在那桃花樹下,面無表情地聽著靜曦閣內凌夕桐與凌凈遠的爭吵。 “桐兒,你如今已快要滿二十,普通女子早該嫁做人婦,如何還能再等兩年?” 凌夕桐毫不示弱地盯著凌凈遠,語氣堅決:“都說長嫂如母,嫂嫂故去,我自當為她守孝三年。再等兩年又能如何?” 凌凈遠語滯,過了片刻方輕聲道:“爹娘臨終前讓我照顧好你……” 他的話尚未說完就被凌夕桐截過。她忽然笑了,話語諷刺:“娘臨終前亦讓你照顧好嫂嫂,你為何不好好照顧她?” 他終于再說不出話來,轉身離開。凌夕桐再如何堅決,見他離去,還是忍不住紅了眼眶。他一路走出屋子,正要離開靜曦閣,卻又想起了什么,猶豫著轉進右邊回廊。右邊是她的書房,他曾在這里犯下那個最大的錯誤,然后,他永遠失去了她。 伸手推開門,屋內仍然是那一晚的樣子,自她離開之后,這里就再無人踏足,一年多的時間,這里早已被灰塵覆蓋。書桌上放置著一疊花箋,最上面的一張已經看不清上面的字跡,他拿起撣盡上面的灰塵,那熟悉的字跡才慢慢顯露出來。是中的,她常常吹的那首曲子。 葛生蒙楚,蘞蔓于野。 予美亡此。誰與?獨處! 葛生蒙棘,蘞蔓于域。 予美亡此。誰與?獨息! 角枕粲兮,錦衾爛兮。 予美亡此。誰與?獨旦! 夏之日,冬之夜。 百歲之后,歸於其居! 冬之夜,夏之日。 百歲之后,歸於其室! 她的字他見得并不多,所以也只是粗粗認得,與他的倒有些相似,他以前便如此認為,只是不曾多想,只道是巧合;后來將一切想起時才知道原來二人的字都是江如錦教的,有些相似并不奇怪。 花箋的一旁是一本書,放得太久已經受了潮,上面的字已經難以辨認。他才將那本書拿起,有一張桃花箋滑落,微風中搖晃著飄落在滿是灰塵的地上。他蹲下身撿起花箋,才發現那原也是她寫的字,是一首,大約是因為夾在了書里,所以上面的字仍舊清晰,只是有些發黃,想來是她很久以前寫的。 草色青青柳色黃,桃花歷亂李花香; 東風不為吹愁去,春日偏能惹恨長。 春天的陽光照射進來,照在他手中潮濕的花箋上,春風攜了桃花瓣落在房中,空氣中滿是桃花香。他似乎能夠想到她站在書桌前練字時的情景,就如同今日一般,她執筆的手纖長白皙,寫出的字字字清雋,而微風吹過半開的窗戶,裹了片片桃花落在她面前的案上,將她夜藍色的衣袂也染上了微微桃花色。 渝州桃花盛開,巫谷一谷的梨花也開得絢爛。謙謙到這里一年多,對這里也早已熟悉,梨花常年開放,見得多了也就再不覺得稀奇。她昨天半夜才將那些藥材分辨出來,尚未編記,所以天將將顯出一點白色,她就起身來到藥房,繼續昨天未完成的事情。 端木寒清推門而入,見她剛剛寫完一張藥方,手中拿著的一味何首烏還來不及放下,看見他進來,才喚了他一聲:“谷主?!?/br> 她的眼下是長久沒有休息好的烏青,端木寒清不由得皺眉,關心道:“雖說你潛心醫學,可這些藥材我并不急著要,你不必如此不分晝夜地辨認藥材?!?/br> 她低下頭看手中的何首烏,不知為何竟然露出了一些局促,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