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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輕輕推開滄海,“師傅,我好了……”梵夢山很高,幾乎遮住半個日影,石壁間更是光線晦暗。鳴呦微垂著頭,長長的睫羽在他眼瞼下投下兩片淡色陰影,此刻的他,孱弱無力,收斂了肆意張揚的笑,五官一下子變得柔和了起來,修眉薄唇,輪廓溫婉。滄海聽到方才那聲輕喚,既不是師傅,也不是滄海君,只是“滄?!?,一顆心早已七零八碎。滄海身份貴重,地位超然,熟識不熟識的都喚他一聲滄海君,以示尊敬,而只有芝華會直呼他的名字,從第一天第一面,便是如此,因為在他的心中,沒有身份,沒有地位,只有滿懷期冀的愛人!莫非,鳴呦想起了什么?可是,看他現在這冷淡的模樣,又不像!滄海輕聲道,“怪我,穎夫人曾叮囑過我你怕寒畏熱的,我給忘了”,他直起身,“還是,回去吧!”鳴呦突然抓住滄海的衣角,眸子里閃著希冀的光芒也帶了些懇求,“不,師傅,我要去?!?/br>滄海低頭,有片刻的猶豫,芝華是天地靈氣所蘊育的靈獸,而這靈根就依附于他的九彩鹿皮之上,當初他散魂歸魄之時不知為何人所害,被剝掉了九彩鹿皮。所以,即便聚靈術將他的三魂七魄凝聚,重新托生,但沒有了那張鹿皮,他也就是一只普通的小鹿妖而已,如何攏得住他那靈根深種的魂魄,再次魂飛魄散,不過是早晚的事兒。鳴呦看他垂目不語,不知在想什么,眼底結著自己看不清的愁緒,濃得化也化不開,忽然就心疼起來。他這是怎么了,滄海修煉萬年,早已寵辱不驚,曾經的芝華癡纏戀慕那么久,也沒見過他有過什么別樣情緒,大概把他也歸于那些為他傾心的瑞彩帝姬,拂云元女之流,無非又一個癡心妄想的人罷了!后來想想,當時的芝華還真是厚顏,可能在滄海心里,他還不如瑞彩帝姬和拂云元女,人家有家世有背景,都是貴女,而他芝華呢,無依無靠的,還是個男人,一個有辱他滄海真君私德的男人!“師傅”,鳴呦又喚了一聲,心道,上輩子以為只有我與你最為親近,可以直喚滄海,殊不知,是我自欺欺人罷了。這輩子,就喚你師傅吧,喚一聲少一聲了,誰知道哪一天我的小命便交待了,也不算怎么吃虧!滄海沒說話,忽然蹲下,幫他把早上偷懶沒系好的扣子扣上,又款下自己的外袍,裹緊他,一只手托住他的膝彎,將他打橫抱起來。“噯”,鳴呦不由得掙扎了兩下,“師傅,我自己可以走?!?/br>滄海冷冷說道,“閉嘴!”鳴呦立刻閉緊嘴巴,他知道,滄海的脾氣,他不想說話不想解釋的時候,便不會多說一個字,你只有服從的份兒!他眨巴著眼睛,自下而上,看著滄海棱角分明的下頜,淡薄的唇色,高挺的鼻梁,長得還真是英俊逼人,難怪那么多人會喜歡,就像一枝開在絕壁上的鳳梨花,高不可攀!芝華大概也是因為這張臉,加入了他身邊的蜂群!輕輕地一寸一寸靠近他的胸膛,等把臉試探著貼住他只著了中衣的胸膛,再偷偷瞟一眼,發現滄海已在用法術往云遮霧罩的山頂飄去,并未發現他的小心思,于是,悄悄地抿唇笑了下,貼得更緊了一些。一顆顆小小的雪霰打在臉上,還真有些疼,此處居然下著細雪。空曠的山頂幽靜遼遠,只有一方冷潭孤寂地泛著瑩瑩藍光,天與地都靜極了,似從開天僻地便這般杳無聲息。鳴呦踏著薄雪,靠近深潭,潭水深遂清澈,卻望不到底。他知道,有冰泉從潭底汩汩流動,冷泉從不止歇,潭水冰寒刺骨卻永遠不會結冰。“別靠太近,這寒氣你受不住的?!?/br>滄海跟在他身后。“嗯”,鳴呦答了一聲,兩步之遙,停下腳步,放眼望去,十米之外有兩株果樹,結滿了紅艷艷的玄晶果。其實,從滄海端給他那日,他一眼便認出了玄晶果。天上地下,只有這梵夢山有。果樹不高,鳴呦抬手便可觸到一個個像小紅燈籠似的果子,眼神里透著欣喜,喃喃自語道,“沒想到,還真的活了……”滄海遠遠站著,望他背影,雨雪霏霏迷了眼,恍惚間與記憶中那nongnong淡淡的身影重合。一幕場景隔了雪簾,溯著時光而回,清晰地像在眼前。那人手里捧了枚果核,正往挖好的深坑里放。旁邊的人道,“告訴你種不活,偏不信?!?/br>那人聽了,渾不在意,卻收回了手,放在唇邊輕輕一吻,對小小果核道,“我渡了你仙氣,你可定要長成”,然后,又耳語般不知嘮咕了些什么話。旁邊那人也不再理會,拿了長柄水勺去冰泉里汲水,準備澆那一棵玄晶果樹,只是俯身之時,側目去望那人蹲著的影子,小孩子般可愛嬌憨,珍之又重地將果核種下,用手封了土。細雪越密,擋了視野,滄海拂了拂眉睫上掛著的雪粒子,雪簾中瘦削如竹,分明,只是鳴呦彎了身去潭邊汲水。細細的泉水流進樹根,鳴呦目光沉靜,眼角眉梢處那白日里的張揚笑意消失得一干二凈,仿佛他天生便是如此,美好溫寧,芝蘭玉樹。“師傅,這棵樹的果子與那一棵的顏色不一樣呢!”滄?;剡^神來,入眼仍是鳴呦斜飛的眼角,又掛上一抹玩味的笑意。“左邊那棵果子顏色深些,樹齡非常久,不知何時便已在此,總之比我師傅廣元大君還年長,右邊那棵么……”他眼神突然黯淡下去,不知何故地瞟了一眼鳴呦,對方挑挑眉,似乎頗有興趣在聽。“右邊那一棵,是五百年前,我一個朋友種的……玄晶果樹天下只此一棵,我多次栽種,都無法成活,很多仙友也想過移植,均未成功”,他停了停,視線投向重重雪幕,飛雪片片,已成鵝毛之勢,“未曾想,他居然做到了……很容易就做到了……不知道,為什么……”鳴呦摘了顆果子,在手心里擦了擦,塞進潔白的牙齒之間,像咬破個小水泡,甘甜的汁水“怦”地迸了滿嘴,“大概,您這位朋友跟我一樣,是個吃貨”,他邊嚼邊笑,“我也愛吃得很呢,等哪天,我也得試試,看看能不能把這片山頂種滿,到時候,滿山紅艷艷的,該有多好看……”天地萬物,一片潔白,雪落之聲在靜謐之中愈顯嘈雜,鳴呦的聲音被遮了去,反而聽不清了。只看到他忽而彎下腰去,忽而踮起腰尖,不一會兒便用滄海的外袍包了沉甸甸的一大包,系了個碩大的結,背上背上,走了回來。“師傅”,鳴呦把包袱遞過來,“把它變小,你來拿著”。滄??戳丝茨莾深w樹,他倒靈得很,專撿那棵樹齡長的果子采,眼瞅著不如方才繁茂了,用手指戳了戳鳴呦的額頭,“你呀,可真狠,別人想吃都吃不到,你卻用來當飯吃!”鳴呦笑著躲開,張嘴欲咬他指尖,“誰讓你不給我飯吃……”突然,鳴呦的笑容僵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