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閱讀56
拿出一塊整潔的方格子布手帕印在眼角處,她應該感動嗎?或者她應該上前去安慰他嗎,又或者他們應該相擁而泣上演一出父女相認的戲碼嗎?電視上不都是這樣演的嗎?她這樣想著,可坐在那里難以言語,也難以挪動身體,一種凝固的情緒,一種哀婉的心情,不是為了眼前的是她的父親的人,不是為了自己,也不是為了眼前這種被渲染了的氣氛,她是為了一個已經離開了這個世間的人,她的母親而哀傷。 憾生知道這世上沒有什么比時間更無情,沒有什么比時間更能拋棄所有的東西,人們都不用人教,本能的自我保護的,丟棄著,選者著,往前走著遺忘著,誰能癡傻的停留在原地,緊握著自己始終的堅守,爛了,毀了,人都走了也不放棄,她的母親就是這樣一個人,她癡守苦熬著自己堅持的愛情,后來她老了,累了,病了也從沒有放手過,而且她這一生也從來沒有對人述說過關于她的愛情,憾生在她的一生中沒有聽到過一句怨言,如果不是自己也走過她的路程,如果她不是她的女兒,那么這世上再也沒有人知道她的母親曾經怎樣的愛過眼前的人,也永遠不會有人知道她懷著的是怎樣的一份情懷離開的人世。 她的父親見面伊始幾次說起她的母親,都用“你mama”這個代詞,那個如此愛著他的女人在他心里已經是一個他的孩子的母親這么一個代詞的存在。他對她的愛或者是愧疚都是真實的,但是對于她的母親他早已將她遺忘了。 憾生忽然說:“我mama叫狄秋蘭,她死的時候六十五歲,是死于心血管方面的病,她送到醫院的時候還有救,但手術費要十四萬,她沒治,熬了三個多小時,最后活活把自己憋死了,大家都以為她是沒錢才死的,但最后她給我留了兩千萬的遺產。我們守在你當年離開的地方,從來沒有離開過,直到去世,你當年曾經和她一起生活過的房子還是保持著原來的樣子?!?/br> 憾生說話的伊始語氣平靜,但說到最后語氣變得很沖,她說完后,對面的老先生一種表情在他的臉上定格,有些茫然,有些僵硬,他似乎沒有聽懂憾生一段話的主題,接下來不知道該怎么應對憾生的話。 憾生靜靜的望著他,諸如悲傷,遺憾,甚至尷尬都沒在老人的臉上找到,那一瞬間她忽然就明白了,她和眼前的人思路根本不在一條線上,她為了她的母親不平,而他是來認女兒的,他想找回的是一份曾經遺落的親情或者某種一直讓他耿耿在懷的遺憾,而她的母親經過這多少年他已經把她忘記的干干凈凈了,她的母親,那個女人,那么可憐憋屈的死去,卻沒有人心疼過她,就連自己在很多年里也沒有了解過她,心疼她,憾生把頭偏向一邊,一股淚意噴涌而出。 氣氛微微有些尷尬,莫老先生強勢了半輩子,什么樣的場面沒經歷過,什么樣的人沒應付過,他不知道怎么忽然戲碼就不按著他設想的往下走了,他是來認回女兒的,他這輩子唯一最掛在心里,心里最柔軟的地方就是給了這個他的第一個孩子,憾生的話他還在消化,一時有點明白憾生的忽然的傷感是來源于什么,但又模模糊糊的理解的不是很透徹。 兩人一時無言的功夫,門鈴響了,憾生借著起身去開門的功夫,擦干了眼淚,回來的是出去買菜的阿姨,阿姨的老家在B城周邊的一個省,家在一個地級市,兒子考上B城的大學,后來在這里定居也把她接了過來,阿姨像所有的中年婦女一樣,具備說話嗓門大,愛嘮叨但熱心腸的特質。 憾生剛一打開大門,一疊聲的女高音馬上就充斥滿了整個客廳:“這天怎么就熱上了,這才剛入五月啊,我出去走一圈這連外套都穿不住了?!?/br> 阿姨提著兩個大塑料袋就往里面走,一頭汗的還抽空對憾生說:“憾生你起來了啊,沒吃早飯吧,吃藥了嗎?沒吃趕緊去吃,我去做飯去?!彼镒咧谎劭匆姸俗谏嘲l上的莫老先生,趕緊就不自覺的打住話頭,朝他著點了點頭,客氣的笑著。 莫老先生也點了一下頭,嚴肅的望回去,阿姨趕緊鉆進了廚房。 阿姨身材有些發福,提著東西走的費勁,憾生幫著她把門口剩下的袋子也提了進去。 廚房里阿姨壓低了嗓子問憾生:“憾生,有客人???” 憾生望著地上一袋袋凌亂放置的各種生鮮蔬果,低頭沉吟了一下對她說:“阿姨,今天放您的假,您先回您兒子家,明天再過來好嗎?” 阿姨是個有眼力的人,知道進退,也沒探聽什么收拾了東西就走了,憾生一個人留在廚房里,面對著一地混亂的生鮮食物,跟她的心情一樣雜亂無章。她知道外面的人想讓她叫他一聲:“爸爸?!笨墒菫槭裁匆袇??她不想叫,她是一個自我的人,從來忠于的就是自己,就想她的母親一樣,她從來都不會演戲,她對自己的感情最誠實。 廚房的窗戶里吹進一陣微風,太陽透過窗戶照射進半室的光陰,干凈的陽光下,空氣中的漂浮的塵埃粒??梢?,朦朦朧朧的仿佛光陰下站著一個女子,還是她三十多歲的光景,一如她留下的遺像一樣,圓圓的臉盤上寧靜平和,溫柔的望著她微笑,憾生望著那個方向,眼里含滿了淚水,她恍恍惚惚的想到,如果她的母親再生,那么見到她的父親她也會微笑著面對他的,她的母親其實到了最后堅守的不放棄的怕也不是那個男人,而是僅僅是她的愛情罷了。隔著將近三十年的光陰,隔著生死,沒有什么是放不下的,所有的恨也不過是因為有愛罷了,到了最后她也不過就是愛著這個人罷了,憾生望著那模糊的光影,淚中帶笑。她忽然就明白了她的母親,因為她是如此的像她。 憾生知道那個坐在客廳里的人和她不是一個世界的,她應付不了他,也不想委屈自己,她找了一個能應付人回來應付他。 憾生給佟夜輝打電話的時候,佟夜輝正在開股東大會,他的企業是上市公司,他作為執行董事正在給所有的股東作報告,可以說是一個很重要的場面,偌大一個會議室里,坐滿了人,臨近中午,他的報告進入尾聲,最后的總結陳辭可以說是所有前面鋪墊的收尾就像唱戲的最后一下亮嗓,一場戲唱不唱圓滿最后這一下很重要。 接憾生電話的是鄧輝,憾生基本沒有給佟夜輝打過電話,接通電話她一聽聲音就知道不是佟夜輝本人,她客氣的對鄧輝說:“我找佟夜輝?!?/br> 鄧輝當時就坐在佟夜輝側首的位置,接起電話本來正往外走,聽見是個女人的聲音,隨口客氣的回:“佟先生現在正在主持一個重要的會議,請等一會再打過來好嗎?” 在這種時候憾生是缺乏耐心的,她直接就說:“你告訴他我是憾生,然后把電話拿給他?!?/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