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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身后,微微俯身,突然做了個教科書式的單臂鎖喉。特倫斯的目色倏然一冷,又在幾乎是在瞬息間便收起銳利神色,隨意做了個反制動作,側過臉來懶散地笑了笑。安德烈松開手,順勢坐在他身旁,笑瞇瞇地揶揄道:“退步啦,上校閣下?!?/br>特倫斯輕嗤一聲:“你還真想試試?”少將閣下向來勇于挑戰,不畏險阻:“怎么,你想跳起來踢我小腿嗎?”然后被上校直接一個槍托打了下去。特倫斯手撐著欄桿,稍一用力也落到艦橋上,扭過頭:“怎么,上議會沒找麻煩?”安德烈擺擺手,露出厭煩神情:“一刻沒停,真該讓你也去聽聽——”特倫斯頓時一臉敬謝不敏:“還是別了吧,我和那幫家伙兩看相厭,反正他們也不需要我的呈堂證供?!?/br>就在上個月,特倫斯在一場追擊戰中證明了自己在停戰協議簽訂后絕非就此變得馴順可欺,這不講道理的史前兇獸直接追出國境線,公然違背和平公約,在中立航道上一舉將叛軍殲滅殆盡。有兩支中立盟國商隊退避不及,被牽涉波及其中。上議會意圖借題發揮,軍部不肯退讓。來回拉鋸數次會議仍爭執不下,罵架主題早已離題萬里,總之至今無法商討出結果。空四師少將懶得在會議桌上浪費人生,樂得借問責機會擅離職守。而始作俑者若無其事:“帶酒了嗎?”帝國內部的暗潮詭譎與利益糾葛,其實都與這位遠離主星的軍團長毫無干系。帝國需要一名恰如其分的邊境巡航軍官,而特倫斯則是多方共同妥協的產物——鑒于這位上校的豐功偉績和多彩過往,估計不少人的初衷是眼不見心不煩。根本是如魚得水,放虎歸山。比較糟心的是這軍團長從來都是任性妄為,沒道理可講。過去的聯合公開審判都沒能讓他稍微收斂,何況是如今的彈劾,某種意義上的債多不愁——不然能怎么辦呢,這家伙戰斗力堪比裁決者級艦隊,他當初在對面時幾乎讓所有人都被迫避其鋒芒。況且現在背地里覺得干得漂亮的也不在少數。安德烈笑出聲來:“軍事規章第一百五十三條——”特倫斯很冷漠:“那么,你可以滾了?!?/br>邊防星并非適宜生活環境,軍事基地的主體幾乎都隱藏在地表以下,瞭望塔的雪白燈光照在暗紅色的土壤上。淡藍色的月亮高懸空中,漆黑夜空上閃爍著防衛衛星的光點。特倫斯在瞭望臺的臺階上坐下,拉開一罐啤酒。“我大概會被你的醫療官列為最不受歡迎的對象?!卑驳铝易剿南率?,“他剛剛給翻我白眼了?!?/br>“沒關系?!碧貍愃固貏e誠懇,“我歡迎你就行?!?/br>由于某個心照不宣的原因,第二中隊經常全線禁酒。時間最久的一次長達一年三個月零二十二天,逼得全星盟聞風喪膽的特倫斯上校怒而跳墻,半夜拿醫療酒精兌營養液,被查房護士抓了現行。帕琴尼中將痛心疾首:違反軍規就違反軍規,喝醫用酒精是什么玩意兒?說出去都丟人,帝國軍部窮得需要要迫害傷員了嗎?安德烈將腿一伸,換了個姿勢靠著,去看特倫斯。特倫斯正注視著不遠處的機場,巡邏隊正在換崗,戰機在低沉的嗡鳴中起落,橘紅燈光在夜幕中尤為醒目。探照燈梭巡照射,這個角度下安德烈甚至能看清他臉頰和頸側的淡淡傷痕。安德烈于是就想起若干年前那些曾寫在軍事報告上的蹩腳情詩:我們的軍團長,是盛開在硝煙廢墟中的蒼白薔薇,他一路向前,他永不回頭——繁榮行星各有各的獨特魅力,而荒僻邊境,卻也不是盡是不如人意之處。“你還是少喝點吧?!卑驳铝艺f,“我可不想下一次直接被你的醫療官趕出去?!?/br>特倫斯稍微思考片刻,直覺動物的本能讓他決定及時行樂,于是又開了一聽啤酒:“這里可是邊境,少將閣下——在邊境,當然是要喝酒?!?/br>這什么歪理邪說。同樣實戰派出身的少將忍不住笑了,用手中的酒瓶輕輕磕了特倫斯的腦袋:“誰說的!”特倫斯回過頭:“我以前——”他頓了頓,似乎不想說下去??砂驳铝揖瓦@樣看著他,碧綠的眼睛和煦明朗。那些被堅冰層層覆蓋的往事不經意就被融化了一角。說到底,他對綠眼睛就是沒什么辦法。特倫斯說:“嘖?!?/br>他喝了口啤酒,在低溫中呵出薄薄霧氣:“我最開始在泰坦的時候,每到晚上,偶爾會想起一些……不太好的事?!?/br>遠處的燈光倒映在瑰紅瞳孔中,仿佛夜空中的流火。那個時候他才十二歲。從繁榮主星到偏僻邊境,鮮血淋漓,一無所有,分不清哪個才是真實。那時的泰坦邊境戰事迭起,深夜時炮火聲隆隆不絕,燃燒的戰機從高空墜落,濺起的焰光徹夜在夢中翻騰不息。后來他就被拎起來灌了第一口酒,扔到戰場上,開了第一槍,一擊命中。“聽好了小崽子,這里可是邊境,沒時間讓你胡思亂想的。覺得害怕、無聊或者別的什么,就喝點酒,反正在邊境,沒什么是喝酒解決不了的!”他喝下滿滿一杯烈酒,像一團火焰,從喉嚨一路灼到胃里,可最終卻是冰冷的。那天夜里的夢中,他走出了那片燃燒的廢墟。那個敦厚開朗、能靠酒精解決一切事的副隊長最終沒能活過三個月后的一場暴亂,聚能彈將半個炮塔就地蒸發,只找回半片身份銘牌。故而也無從得知他究竟親手放出了一頭怎樣的兇獸。時至今日的特倫斯不再是那個迷惘稚童,一路長歪的兇殘作風顯然不適合借酒消愁這么纖細頹唐的詞。可他依舊喜歡酒精,烈酒冰冷灼燒的味道使他愈加清醒。——只要還活著,就沒什么是喝酒解決不了的。安德烈眨眨眼,抬手與特倫斯碰了杯。最終安德烈帶來的酒有一半進了特倫斯的胃里。得意忘形的上校甚至讓副官去拿他收在辦公桌第三層夾層的私藏。結局是火冒三丈的首席醫療官提刀沖上瞭望塔,險些上演手刃上司的人間慘劇。少將與上校倉皇逃竄,還被沒收了其余違禁物(jiu)品(jing)。——沒辦法,眾所皆知,第二中隊內無人敢招惹炸毛的醫療官。制式宿舍的雪白四壁泛著冷白的金屬光,特倫斯實在不是一個喜歡裝飾的人,整個房間內只有一張床、一套桌椅和一個衣柜,在頂壁淡藍色的照明中,這個狹窄的房間居然顯得有些寬敞。安德烈坐在床沿,床頭的柜子上放著一盒拆開的糖果,他隨手倒了一片扔嘴里,被過度的糖分齁得干咳一聲,忙滿地找水。而特倫斯脫了大氅搭在椅背上,隨手捋下發帶,赤著腳,一面解開襯衫的紐扣,一面走進浴室。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