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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苗站著,沒有說話,也沒有動。 “不再喝點生姜蜂蜜水?冬天時,你不就愛喝這個嗎?” “不喝了,”袁苗平淡地說,“喝多了上火?!?/br> 他看著她。一霎那,袁苗似乎覺得時光從來沒走開過。舊的環境、舊的人,一切都那么熟悉,仿佛昔日重來。 “你當時為什么會留下平平?” 她別過頭,“那是我的孩子?!?/br> 他凝視著她,“寧可把他送到福利院,也要把他生下來?” 袁苗不語。 “就像今天這樣,怕平平知道自己是他的親生母親,一輩子都不敢讓他知道?” 袁苗最聽不得這一句,“那你也是你害的?!?/br> “在當時,無論從哪個方面看,你都應該把孩子做掉。你卻留下來了。你說,你不愛我?” 仿佛心底最隱秘的事被人揭開,她不顧一切的去掩蓋。 “當時只是月份太大了?!?/br> 他看著她,不輕不重地說,“是嗎?” 她說,“你以為怎么樣?” 他站起來,走在她面前,離得很近,感受到她的氣息,卻并沒有再進一步?!拔乙詾?,你是愛著我的?!?/br> 她退后一步,看著他,“不可能?!?/br> 他繼續看著她,“不可能嗎?否則,你為什么會恨我?” “我早已經不恨你了,在我心里,你已經死了,無怨無恨?!?/br> 他的聲調很平淡,從來沒有像現在這么像五年以前的他,“當年你讓人托口信,讓我去,我沒有去。我沒有去,是我對不起你,我從來不否認,但你當時,為什么不讓人告訴我,你懷孕了呢?如果你真的只是想著孩子,你可以告訴律師。即便我忘了你,你不正應該和他要撫養費嗎?你為什么不呢?” 她低著頭,不說話。 他繼續說,“你說,你當時對我死心了。那你當時既然已經覺得我拋棄了你們,留下這個孩子,不是只會讓他受苦嗎?” 死靜,似乎呼吸都不在。 “況且,即便是我真要拋棄他,你既然已經生了下來,不應該像普通人一樣,怎樣都要讓我為孩子負責任嗎?你為什么卻不聲不響的把他扔到福利院,從來都沒有找過我?!?/br> “還是你有什么自己都不愿意承認的想法?” 袁苗不自覺地在抖。 “或者你知道,如果真的告訴我,我不會不管孩子。你恨我,在心里,你怕我不會不管你,你怕我因為孩子可憐你?” “因為我要懲罰你?!痹绲暮抟獾降鬃屗魟悠饋砹?,“我要讓你知道后,追悔莫及?!?/br> 那些隱藏在心底最深處、平日自己想都沒有想過的念頭,就這么復活了。一旦復活,似乎如出籠的毒蛇,昂著頭吐著信子四處游動,再也無法收拾。 他的眼瞳集中于她的身上,“其實你自己也知道,我會有一天回來找你的,對不對?至少你這么希望過?你說你再也不會愛我了,只是你再也不敢承認自己愛我了?” 袁苗的心怦的一聲,仿佛從未懷疑的信仰突然崩塌。 “如果沒有平平,我真的以為你一直是恨我的,只恨我的??墒恰彼麤]有說下去。 “你是不是要說,我這么狠?居然拿自己的親生兒子下這個狠?”袁苗的聲音發顫,眼淚落下來而渾然不覺。 諸一珩嘆了口氣,聲音里有些苦澀,“與惡龍纏斗過久,自身亦成為惡龍;凝視深淵過久,深淵亦將回以凝視。你還記得這句話吧?” ☆、27-3 與惡龍纏斗過久,自身亦成為惡龍;凝視深淵過久,深淵亦將回以凝視。這句話,當時還是大學里的青蔥歲月時,她看見他寫在本子上,她曾好奇地問,這是什么意思。諸一珩當初就淡淡的說了一句,“你理解不了?!?/br> 袁苗哼了聲,自己搜了下,原來出自德國哲學家尼采。她背了答案,很得意在地諸一珩面前炫耀,“這句話有什么了不起?我也知道,前半句就是說,與兇惡的敵人戰斗的時間長了,必定在因為想去戰勝他,而采用和他等同的力量和手段,從而導致自己也和敵人差不多的樣子。至于后半句,也差不多是這個意思,不過用深淵來類比。我去過科羅拉多峽谷。當你凝視著深淵的時候,老有一種莫名其妙的力量,催著你跳下去,估計這就是所謂的深淵亦將回以凝視?!彼觊_手,在他眼前晃一晃,“喂?怎么?被我震撼住了?” 他低頭,“把你逼成這樣,是我不對。你恨我,是我有錯在先,我不怪你。但是,到此為止,不要再傷害下去了,好不好?” “不可能!” 他按著她的肩,“你看著我?!?/br> 四目相對,他看著她的淚眼,輕輕的吻了上去。 “從我知道平平存在的那一天起,我沒有哪一個晚上睡得著的。我每天都在生氣、心痛和自責中度過。我生氣你瞞我,又心疼你和平平受了這么多苦,又自責是自己一步走錯,害得受命運擺布。這幾天,看著平平,想到他是你和我的血緣,想到這一輩子再也不用找蹩腳可笑幼稚拙劣的理由,就這樣,你和我就糾纏不休,忽然明白,這個機會是你給我的?!彼A送?,“然后我就知道,你實際上還是愛我,哪怕你說,你再也不愛我了?!?/br> “不,我不愛你了?!?/br> “你不愛我了嗎?你撒謊。如果你不愛我,你會放任自己在我身邊?” “我那是被你逼的?!?/br> 他看著她的眼睛,“是被我逼的?還是有這樣一個借口會讓一切順理成章些?你學過法律,我看過你的書,也看過你的筆記,雖然自視聰明的我到現在才想起來那是什么意思——根據法律,即便沒有你所謂的在外面干零活兒,那個協議也無效。這個,你不知道?” 所有的偽裝都被撕開。在撕開的那一霎那,仿佛被揭開壓著的石頭而初見陽光的幼苗,經由盈盈不堪刺目的照射與炙熱的烘烤,世界似乎搖搖欲墜。 這無非是一場有默契的愛情的戰爭與游戲。他進一步,她退一步。他看似機警強勢,而她才是真正的主導者。 終于退到無處可退,圖窮匕首見。 靜到似乎可以聽到兩個人的心跳,怦——怦,如同擂鼓,一下又一下,重重的,讓人窒息。 “我恨我自己,才想明白。如果沒有平平,可能我就這么一直糊涂下去?!彼麚嶂哪?,“你藏的可真深。對于我而言,你是我凝望久了奮不過身就要跳下去的深淵?!?/br> 凝望過久,深淵亦將回以凝視。 心理膈膜又心照不宣。 她搖頭,淚如雨下,“不,我并不知道。我真的……不再愛你了?!?/br> “別這么說?!?nbsp;他的聲音溫溫淡淡,一如五年前的他,“這次回來,你生我的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