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你對我有什么不滿意的地方，可以直說?！?/br>
他神色認真，陳子豐終于停下了腳步，輕輕嘆了口氣，“我希望你明白，我接下來說的話沒有任何妄自判斷的意思，只是希望你能有個心理準備，這對你，對林希都是好事?！?/br>
項以城點點頭，示意他繼續說下去。

陳子豐站到欄桿前，說道，“之前也和你提過，林希的抑郁癥遺傳因素很大，容易反復，不過狀態好的時候他其實不需要任何特別的照顧，沒有必要長期做心理疏導。只是阿姨……林希的mama在國外工作，很少回來。原本她是想帶林希一起去海外定居的，那邊對抑郁癥和精神障礙的研究總比國內先進，但林希不喜歡那邊的環境，想留在國內，阿姨覺得勉強他不好，又不放心他一個人生活，才決定給他找一個醫生長期照看?！?/br>
陳子豐攤開手心，低頭看了看，“本來是準備交給我的上級醫師的，不過林希主動選擇了我，覺得面對我沒有負擔?！标愖迂S低頭輕笑，“雖然我懷疑他只是因為不想在平時也被精神科醫生或心理醫生盯著，和我待一塊兒沒有負擔。但這其實并不適合，阿姨也是猶豫了很久才順了林希的意思?！?/br>
“因為你們是朋友，很難做到客觀和專業？”

“恩，但我那時候挺狂妄的?！标愖迂S不好意思地撓撓頭，“別人越說我做不好，我就越覺得自己能做好，朋友不朋友什么的根本不重要，我就覺得自己可以保持專業，可當林希真的以病人的身份坐進我辦公室里的時候，我手心里緊張得全是熱汗?！?/br>
現在回憶起來，陳子豐依然能鮮明地記得當時的心慌和無措，生怕說錯一個字把人帶入萬劫不復的黑暗。

“一條命握在手心里的感覺，真的很……尤其是這個人還是你的朋友?！彼噲D找到一個確切的形容詞，但怎么都總結不了?！澳阋彩轻t生，應該明白這種感覺，可千萬別歧視我們精神科啊?！彼腴_玩笑道。

“不會?！表椧猿敲蛄嗣蜃?。

前些年身邊確實不乏帶有偏見的同行，總認為精神科醫生和心理醫生就是拉著病人喝杯下午茶，聊聊天，然后一個小時的咨詢費可能比他們值班36小時都高。但近幾年悲劇頻發，抑郁癥和精神疾病被廣泛關注，這個領域正逐漸被正視和尊重。

他們手里也同樣握著人命。

陳子豐深吸一口氣，無比認真地看向項以城，“我想說的是喜歡他和當他男朋友需要承擔完全不同的覺悟，你做好準備了嗎？”

“老實說沒有，也沒有必要?！表椧猿翘谷坏芈柭柤?。

陳子豐頓時瞪圓了眼睛，怒火熊熊，以為對方只是想玩玩。

然而項以城接著說道，“我喜歡的是他，不是他的抑郁癥和精神障礙，這是他的一部分，但不是全部。我會接納，會在他需要的時候提供任何幫助，但不會過分在意。我不覺得我需要做什么特別的準備，讓林希幸福、開心，和他有沒有抑郁癥，有沒有精神障礙沒有任何關系，只是途徑不同而已?；蛟S別人喜歡鮮花和禮物，而他只是希望我能陪他一起躲在桌子底下，或是在床上躺一天?！?/br>
陳子豐啞然，瞬間熄了火，林希在他眼中當了太久的病人，以至于比起普通的朋友關系，他總是不自覺地去承擔更多的責任。

“只要是他想要的，我都會盡力去做，這是每個男人在喜歡的人面前都會做的事?！表椧猿窍缌耸掷锛磳⑷急M的煙，想到林希，他的眼底便是滿溢而出的溫柔。

陳子豐覺得自己要到了答案，一個比他想象中更好的答案。

“行吧，”他也熄了煙，表情嚴肅，“那我得和你說說正事了?！?/br>
項以城皺眉，難道剛才說了那么多都不是正事？

陳子豐沉重地拍了拍他的肩膀，“上次被你們吃掉的我的飯，我已經把錢轉給林希了，八十七塊三毛五，叫他還給我?！?/br>
項以城：“……”

很實在，面包比友情重要。

開拍后，林希在劇組待了一段時間。

雖然重新回歸久違的集體生活，多少讓他有些忐忑和不適應，但其中也蘊藏了許多小小的快樂。葉星給了他很大的自由，林希不需要準時準點地出現在拍攝現場，遇到劇本需要修改的地方，或是拍攝時感覺不對的地方，葉星才會聯系他，讓他從酒店出來一趟，其他時間林?？梢宰杂苫顒?。

心情低落，不愿與人交流的時候他會窩在房間里寫新作，享受一個人的舒適；而在狀態好的時候，林希會跑去現場旁觀拍攝，偶爾在工作人員中遇到幾個小書迷，交流時雖然緊張又忐忑，但一個小小的夸贊都能讓他雀躍；或是在有人分發小零食和下午茶的時候，記得準備一份送到他手里，都會讓林希有一種“被融入”的滿足感。

這是離開校園后，他幾乎再也沒有體驗過的“快樂”。

因為疾病的緣故，他從小就很難融入集體。有時候面對別人圍在一起竊竊私語的場景，他會產生莫名地被排斥感和恐懼感，有時候又會清醒地明白到這不過是他自己的臆想，但卻很難改變根深蒂固的認知。他不擅長情緒控制，內心過于敏感，又難以處理人際關系，最初選擇作家這個行業的原因之一便是為了盡可能地減少人際接觸帶來的壓力。

但林希并不抵觸在他能力范圍以內的集體社交，或許他永遠只能在集體的邊緣徘徊，若即若離，偶爾被怪異的目光審視，可邁出的每一小步都是他在抗爭的見證，而回報而來的肯定即使在別人看來微不足道，對他來說也是珍貴的喜悅。

起初項以城還擔心林希在劇組會不適應，會害怕，但不知道是因為天氣開始回暖的緣故，還是被偉大的愛情力量帶動，林希近日的精神一直不錯，也很穩定。

項以城去擔當顧問的時候，就看到林希已經和劇組的人熟識了，別人聊天的時候他也會插上幾句，沒有焦慮，也沒有退卻，偶爾還會捂著嘴冒出可愛的小酒窩，笑得眉眼彎彎。

每每這時，項以城都會想起陳子豐的杞人憂天，覺得他是真的低估了林希。林希遠沒有他們想象得那么脆弱，而他的堅強理應讓他得到應有的尊重和普通的愛情。

晚上，項以城沖完澡出來，習慣性地俯身親了一口林希的臉頰。小朋友正美滋滋地趴在床上，愉快地翹著雙腿翻雜志。

最近幾天，醫療相關的場景集中在一起，項以城也泡在了劇組。導演本來是準備讓人給他單獨開一間房的，但能把小男友抱在懷里誰還樂意獨守空閨？項以城掛著禮貌而不失深意的笑拒絕了，表示自己能和林老師住一間。

葉星帶著尷尬而不失善良的笑同意了，并提醒他們酒店隔音效果不太好。兩人在劇組的時候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