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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就變了臉色。“你受傷了?嚴重嗎?”他沖過來,伸手觸碰我浸透血跡的前胸,隨即解開衣扣查看傷口,“是槍傷……怎么還沒愈合,出了什么問題?”“沒事,受損臟器已經修復了,子彈卡在骨縫里,要先取出來?!蔽依_他的手,感覺掌心又濕又涼——面前這個男人是真的緊張。“飛機里有沒有醫生?”他搖頭,皺眉道:“我應該帶一個來的?!?/br>“沒有也無所謂,”我朝他微笑了一下,“你會玩鑷子夾小鋼珠嗎?”不論是開槍還是挖子彈,何遠飛的手都很穩,直到把變了形的彈頭逐一丟進盤子后,才長長地舒了口氣。我起身換衣服時,看見他整個后背都汗透了,襯衫濕漉漉地粘在精練的肌rou上。“真不覺得疼?”他沉著臉看我。我指了指腦袋:“你是指這里的神經反應?當然疼。但并非無法忍受?!?/br>對面漆黑的眼睛里有種一閃而逝的情緒,由于太過細微,我辨認不出來。他接著追問:“那么讓你無法忍受的是什么?”我認真地想了想,答道:“失去自我,或自由?!?/br>他向后靠在沙發背上,嘴角扯出一個不知是嘲弄還是自嘲的弧度:“如果是這兩樣,你完全不必擔心,我不知道這世上還有什么人能強迫你?!?/br>“就目前遇到的而言,的確沒有?!?/br>何遠飛慢慢仰起臉,盯著白色的機艙頂,仿佛陷入深思。許久后,他恨恨地嘀咕了一句:“有時我真想掐死你算了……”這句很可能是實話,但我猜它永遠沒有實現的那一天。倒不是因為相信這個人類男人對我的“愛”——就算這種感情當真存在,對它的穩定性與時效性我也報以徹底的懷疑。這玩意兒就像電腦病毒,平時看著是個普通文件,一旦發作變異就會具備可怕的殺傷力,所幸的是,只對人類有效。實際上,是因為我知道這個星球幾乎沒什么東西可以威脅到我的生命安全,除了強雷電與更高文明的侵略性物種——對前者我比從前更加謹慎,一般會提前躲避,而后者,目前為止我還沒有在地球上遇見過。至于人類,比如我面前的這個男人,即使在他的同類中算是比較強悍的,我也從沒把他的威脅放在眼里。有時我甚至會百無聊賴地預想,當某一天這個男人的大腦中名為“愛”其實不過是多巴胺分泌的化學反應過了保質期,他或許會再次把槍口頂在我的太陽xue上。如果我們之間維持的和平友好的局面分崩離析,我是不是就可以順理成章地把他的強健身體據為己有?對面閉目養神的男人忽然睜開眼直視我,“你在打什么壞主意?”他語帶警惕地問。我的本體蓬出一簇微小的神經電流火花來表達對他直覺準確度的驚訝,而反映到宿主的身體上時,只是一個“我不知道你在說什么”的無辜表情。“你在眼神里冷笑,別以為我看不出來?!彼瓢恋靥Я颂骂M,架起長腿,一拍身旁的坐墊:“坐過來?!彼畹?。既然產生懷疑,為什么還要叫我近身,這個男人到底在想什么?如果是因為無聊拿我來消遣,我不介意跟他虛以委蛇一番。按他的要求坐下,我擺出公司小職員通用的嘴臉:“老板,請問有什么吩咐?”“吩咐?有——”何遠飛側過臉,純黑的眼睛戲謔似的斜著我,“不準用牙咬?!本o接著,他用右手抓住我的后頸,吻了上來。他的唇舌帶著不容反抗的掠奪意味,而我對這突如其來的激情有些意外。雖然知道人類是可以隨時隨地發情的動物,但我并未發現之前短暫的對話中有什么刺激到他性興奮神經的地方。或許他是在以這種方式確立我們之間的主導地位,就像雄性野獸在地盤上四處撒尿散播自己的氣味一樣?如果是這樣,我不能讓他以為我是處于下風的那一方。我不知道回吻是不是應該像他那樣又舔又吸,但作為一個出色的模仿者,我敢肯定在強度與持久力方面比他有增無減。被我壓倒在沙發上時,他發出了一聲詫異的鼻音,試圖把位置翻轉過來。我堅決不能夠讓他得逞。據某個人類心理學家說,身體姿勢也是體現支配者與被支配者的途徑之一。經過一番漫長的較量,我發現宿主的大腦出現缺氧的征兆,不得不松開來換氣。何遠飛的胸口在急促的呼吸中起伏,手掌沿著我的脊背一路滑向腰下,低沉沙啞地輕笑道:“寶貝兒,你今天熱情得出人意料……想不想試試在一萬英尺的高空zuoai?”“不想?!蔽也患偎妓鞯鼗卮?,打算起身回到原來的座位上去。他用雙臂摟緊我的腰身,不死心地繼續說服:“你不能總這么拒絕我,親愛的,zuoai是情人之間的樂趣和義務?!?/br>“義務?我不知道還有這種說法?!?/br>“你挑起了我的性致,就有責任平息它。再說,我們曾經做過,你也享受到了高潮不是嗎?其實這事并沒你想象中那么麻煩,只要點個頭,其他都交給我就好……”就算他舌燦蓮花,我仍然對與人類性交這種浪費時間、毫無意義的行為興趣缺缺。而且對他說的“曾經做過”我必須申明一下:達到性高潮的是宿主的身體,這是神經刺激下的本能反應,與我無關。我的本體并不具備人類那樣的生殖系統——即使有,也不支持異種性交。另外,還有一點需要糾正:我們不是情人,只是同居者。我看了看手表,對他說:“飛機十分鐘后降落,或者你想讓人見識一下老板被手下壓在沙發上的情景?”何遠飛失望地嘆口氣,悻悻然放開了我,點了根煙來中和渾身欲求不滿的氣息。回到洛杉磯的別墅時,是上午十點左右,還趕得及吃一頓不算早的早餐。我填飽宿主的肚子,洗了個澡,從浴室出來直接爬上床,準備補回一夜未眠的覺。剛躺下五分鐘,何遠飛徑自打開房門走進來,脫了浴袍鉆入被窩,從背后抱住我,粗壯的胳膊圈在我腰上?!翱照{開太冷了?!彼呙薇?,小聲地抱怨。從對方皮膚傳來的體溫令我覺得有點不舒服,為什么他不是冷血動物?我用手肘頂了頂他,“怕冷回自己房間睡?!?/br>他沒有回答,一條腿跨過來,手上抱得更緊了,下巴擱在我的頸窩,細暖的吹息拂在臉頰,如同宣告占有權似的把我圈在懷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