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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接下了這個任務,然而現在,卻不知道要從何著手。他原本該是臺再精密不過的任務機器,可現在機器如今摻進了人的情感,卻還要履行身為機器的使命。※蘇遺奴在悄寂無人的寒夜中枯坐半宿,第二日一大早踩著一地冰霜來到棲鳳閣。他以為玉求瑕尚未晨起,卻意料不到自己來時,他卻已經端坐在書桌前練字了。見他來了,玉求瑕露出一個笑容:“我便猜到你今日會來?!?/br>蘇遺奴心中一驚,喉頭發干:“這話、是何意?”玉求瑕道:“今日乃是小年,若是明日,想來你執掌宮中事物,定是忙碌十分。我便想,恐怕只有今日,我們兩個孤家寡人還能相聚一團,煮茶聽風,聊度光景了?!?/br>原來不知不覺中年關已近了么?蘇遺奴心中有些恍惚。這些時日,他有時覺得時間過得太快,快的一眨眼白日便成了深夜,他得離開棲鳳閣。有時又覺得日高時慢,旁觀陛下與玉求瑕之間你來我往的每一剎那,都漫長得如同行走在刀尖。蘇遺奴眨了下眼,隱約覺得眼中有些干澀發脹,笑了:“孤家寡人?這話傳出去,怕是我便沒命坐在這里了?!?/br>玉求瑕笑起來,像是亂了氣息,忍不住又輕咳幾聲。蘇遺奴眉頭微皺,手下一點不慢地湊近些輕撫著他的背部順氣。好一會兒才平息下來,玉求瑕虛虛指著一旁的書桌:“你看那個?!?/br>“什么?”蘇遺奴依言走過去,只見書桌上靜靜放著一卷畫軸。他心中忽然有了一些猜測,回頭看了靠坐在榻上的玉求瑕,只見他嘴角掛著一絲清淺的笑意,風輕云淡,恍若一彎冷月。打開畫軸,入眼是出乎意料又在情理之中的一副畫:梅林聽雪,彈琴賦詩。“玉塵染跡幾輕狂,看煞飛花落紅雪。百景獨鐘此風雪,愛他飛白愛他寒?!碧K遺奴慢慢將畫作上的題詩念了出來,輕輕笑了,指著上面那個紅衣人道:“這是誰?”“你知道這是誰?!庇袂箬Φ?。“這個白衣翩翩、仙姿傲骨的,想來自然是光風霽月的玉求瑕玉先生,”蘇遺奴嘴角噙著一絲笑意,纖長的手指輕輕從畫上的白衣人挪到一旁的紅衣人身上,“此人之紅衣明艷而色正,與玉先生相對而坐,而風采不減,向來普天之下,也唯有陛下能堪為?!?/br>話音落下,玉求瑕唇角的弧度收斂,凝成了一道冰涼。短暫的沉默過后,蘇遺奴聽見玉求瑕輕輕開口:“原來我的畫技,已經退步這么多了么?”他心中驀然一疼,卻低下頭,不敢去看這人,像是一旦兩人視線相交,自己心中的種種不堪便會被那雙通透的眼睛看穿。“我從沒有想過與許清有什么?!彼犚娪袂箬鋈贿@樣說,這一次,甚至大逆不道地直呼圣名。玉求瑕對王權并沒有多少敬意,這他并非不知,然而此刻聽到,他卻仍舊是止不住的心驚rou跳。玉求瑕出自隱世的神秘門派——逍遙門。當年許清外出求學,拜入逍遙門下,玉求瑕身為門內天資最高、年齡最小者,機緣巧合下與許清有了師徒之義。后來又因為一些意外,玉求瑕欠許清一個許諾。日后許清初登大寶,勢單力薄,面對他的請求,玉求瑕便慨然出山,雖名為其宮妃,卻行謀士之責。而許清也恪守弟子之禮,不曾有半步逾越。“我曾許諾過,會以十年光陰,許她一個盛世天下,山河穩固。從繼承國祚,到坐穩皇位,許清花了八年,算來若非那樁意外,我也本該在兩年后死遁脫身?!闭f這話的時候,玉求瑕十分平靜,從頭至尾,他對所謂的后宮第一寵妃之位,都沒有什么企圖,自然也沒有留戀不舍。這是蘇遺奴第一次聽說許清與玉求瑕兩人之間的真相。此前雖對兩人之間奇怪的相處方式有所揣測,然而真相卻遠比他想象的更加出乎意料。他啞然半響,才找回了自己的聲音:“為了一個所謂的承諾,付出自己一生的清白,這值得么?”“清白?”玉求瑕一噎,忍不住有些哭笑不得,“什么是清白?我既無通敵叛國,也無違逆人倫,與我清白何干?”“在這,你又怎知我只是為了所謂的承諾呢?”他眸光狡黠,“我也是選了一條最輕松的路,去實現我自己匡濟天下的報復吶,你看,我身為男子,卻比尋常女子都做的更好,不是么?”男子亦可不輸女子。這句話就像一記重錘,重重打到蘇遺奴心頭,打得他心跳如鼓。是了,是了,原來這就是冥冥之中,他心頭一直涌動鼓噪的那句話。世事真是有趣,他追尋了那么久卻說不出口的一句話,此刻卻被這人理所當然地說出口。然而也正是這樣的人,才是那個讓他無法自控,傾心難忍的——玉求瑕。第8章女尊媚色傾天下之寵宦登天路(8)“你當真是……離經叛道得厲害?!卑察o的室內,蘇遺奴忽然輕輕笑出了聲,跟著,笑聲漸漸疏朗,“但我卻找不到一句話來反駁?!?/br>“我說的本就是事實,你為何要反駁?!庇袂箬σ粩偸?,他語氣輕柔中帶著點孩子般邪惡的蠱惑,“你自然反駁不了,因為你心里頭,不也是這么想的么?若非如此,我怎會與你相交莫逆?”蘇遺奴唇角忍不住地上揚:“你又知道了?”“我當然知道,這世上的人分為很多種,而你與我是一種人?!庇袂箬δ抗鉁厝崛缢?。蘇遺奴眼睛閃爍了下:“你總是這樣,輕易就能將你我放在同一條線上比較,然而我與你終究是不同的?!?/br>“有何不同?!?/br>不同,當然不同。玉求瑕的孤高清傲來源于生而高貴、臻于完美后的自負,而蘇遺奴的冷淡傲慢卻是他唯一能緊緊把握的尊嚴。這兩者如何能相提并論?玉求瑕便告訴他,可以。“一個人的經歷塑就了他,但同樣的經歷卻會因為你個人的選擇而成就不同的你。無論那些過去如何,現在的你在我面前,結果便是一片冰心,一身傲骨,有堅持,有擔當。這便足夠,能做到這一點,已是不易?!?/br>玉求瑕的眼睛會說話,這些話他雖沒有說出口,蘇遺奴卻輕易地讀懂了。他心中震動,說不出是震撼還是滿足,千言萬語,卻轉為低低嘆息。“我沒有你想的那么好?!?/br>為達目的,不擇手段,說的便是他這樣的人。他恨世嫉俗,怨恨著世間種種,若有朝一日他手握重權,也許便會為了自己的一心私求顛覆天下。當初許清給了他一個出人頭地的希望,他便成了許清手中最好用的一把刀子,為天子鷹犬,人們的驚慌下都藏著鄙薄。而他既輕狂乖張,卻又懦弱自私,明知沉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