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嘴角輕輕翹起來，想要戳破她的天真，卻又不忍心嘲諷她的認真。

    千言萬語的最終，許諾只是輕飄飄問了一句：“那你還不收拾？”

    誰知原本笑得明艷的臉蛋瞬間垮了下來：“不能走啊，還在等小雷回話?！?/br>
    “誰？”

    “公司新入職的AE?！?/br>
    “為什么？”

    “改軟文，客戶說今天晚上一定要?！毕啮┯悬c委屈地蹙了蹙眉頭：“第九稿了，每次賣點都不一樣，真的不是我想加班?！彼贸鲎郎系囊化B紙遞給許諾，證明自己確實有很賣力在配合工作。

    許諾靠在桌沿，手套也沒有脫，隨意地翻了翻她遞來的稿子。

    “他什么時候回話？”

    夏雯打開工作郵箱，又看了看微信，搖搖頭：“40分鐘前就已經把稿子發給他了，等了很久也沒音信，所以我等著等著就睡著了……”她越說越小聲，老實說自己明明沒錯啊，可是看到BOSS越來越不爽的臉色，她總覺得好像自己做錯了一樣。

    不對，她是五講四美三好員工啊，客戶自己朝令夕改她有什么錯？這么一想她又硬氣了起來。

    “所以你是有多蠢？”BOSS根本沒在意她強行硬氣的眼神，淡淡地道：“別人溝通不成功你就不斷改稿，別人在家加班你在公司加班？”

    雖然被BOSS罵自己蠢，但是許諾說的句句在理，加班沒有加班費，在公司耗著也是耗著，她本來只是想正好PPT做完了，把剩下的一并完成到家也踏實些，怎么會想一不小心就拖到了現在。

    許諾抬眼掃過時鐘：“已經11點半了，你不會給他打個電話？”

    “打了，沒人接?！?/br>
    他冷嗤了一聲：“那就是跟你一樣睡著了?！?/br>
    “那怎么辦啊，那東西今晚要交的?！彼袜?，細致的眉眼低了下來，更在眉心添了幾分焦慮，和她一直以來的明媚不匹配的焦慮。

    許諾因為她的反應而微怔，沒想到聽到他的調侃，她第一時間的反應居然不是為自己正名，而是擔心工作無法按時完成。

    “你應該學聰明點?！彼械接行┐鞌?，索性不再去想，繼而拿起稿子：“既然AE沒有把工作做好，你就要把他的那份補上?！?/br>
    什么呀，這不是就跟今天下午被他說于曉霖的事情一樣了嗎？夏雯暗暗有些不服氣。

    “你看第二份稿子，第三份和第四份……”

    但她怎么都沒想到，許諾拿起了筆，開始在稿子上和她分析了起來。

    “顯然客戶自己對自己要的賣點自己也沒有很清晰的認識，這個‘年輕化’的賣點在幾份稿子里來來回回被提及又被刪去……”他彎下腰來，有些微長的碎發垂落在眼側，若有似無地將他漂亮的眸子掩映其中。

    像是夜幕穹蒼里，忽閃忽閃的星子，一瞬的輝耀就能奪人矚目。

    夏雯安靜得傾聽，但也不禁偏頭打量著他的側臉，有一種很溫暖的情緒從心窩蔓延開來。

    “你應該把觀念泛化……”

    他真的太完美，無論是內在還是外在。

    “這一塊寫得太散，會讓客戶感覺抓不到重點，文字需要提純……”

    不管是作為上級，亦或者作為……她的男神。

    越是這么想，內心的失落越明顯，因為深刻感覺到了兩個人之間的差距，是鴻溝。

    心里有種躍躍欲試，又不得不強壓下的悸動，讓心臟很空，很空。

    他們用了將近半個小時，重新修改了一遍稿子，夏雯對于明明只看了幾眼資料就能倒背如流的許諾已經毫不意外，在他的指點之下，修改稿的撰寫也非常順暢，原本總覺得軟文只是文案里的基礎，今天她才發現，原來還有這么多的變化和學問。

    點擊“發送郵件”之后，夏雯又犯了難。

    她不是直接和客戶對接的，雖然趕在12點之前發送了郵件，但客戶……能看到嗎？

    抬頭想問點什么的她，卻發現許諾正拿著手機給人打電話——似乎感受到了她的注目，他低低地斂睫看她，還豎起食指，向她做了個“噤聲”的手勢。

    夏雯眨了眨眼，之前他已經脫了外套，此刻襯衫襟口也解開了兩個扣子，再加上這么一個充滿誘惑力的動作，簡直能拍偶像廣告……

    “喂，你好李總?！?/br>
    “嗯，我是YCM的許諾，真不好意思這么晚打擾你，但是我聽說這次的品宣軟文你一定要在今天收到?！?/br>
    他說話的音調低沉卻柔軟，語速緩慢卻又不讓人心煩，連聲音都有安定人心的力量。

    和那個平日里說話時而清冷寡淡時而漫不經心的人完全不一樣。

    夏雯已經按耐不住想要錄音的沖動了。

    “讓你見笑了，我們是專業的廣告公司，既然你有要求我們肯定要完成?！彼f話的時候輕輕笑了一下，但是眼神卻是冷冷的，“不不，是我個人的意愿要留下來督導工作，畢竟和貴公司的關系我非常重視，就算只是一篇軟文，如果手下人讓你困擾到來來回回修改了七·八·次，那肯定是我們這邊沒有把控好?！?/br>
    夏雯覺得自己算是見識到什么叫睜著眼睛說瞎話了，許諾打電話的時候表情簡直是精分啊，嘴里說得那么謙卑有禮，但是臉上的嘲諷之意溢于言表，而且，深夜致電……語氣強調……她……她是不是聽出了隱藏的報復和責怪意味？

    “不，沒關系不用顧忌我們，廣告公司加班是常事。還是請現在看看吧，我和我的團隊還在公司，隨時等候修改意見?！?/br>
    “好的，等你消息，謝謝?！?/br>
    斜靠在桌沿的他放下手機，雙手自然垂放了下來，擱在腿上，轉而望她。

    “團隊？”夏雯有些想笑，什么時候她一個人就可以構成一個團隊了。

    “夸張修辭手法，作為文案別告訴我你沒用過?！彼淖旖锹N了翹，好像多一絲弧度都嫌麻煩。

    眼前的許諾，明明是許諾，又有點不像是許諾，也許是因為在公司她從來看不到他這么放松的模樣，夏雯覺得自己的小心肝有點受不住。

    畢竟孤男寡女，畢竟夜深人靜，畢竟——他看著她。

    但是也沒看多久，夏雯眼中的慢鏡頭畫面，實際不過轉眼。

    他忽的站起了身，拿起之前掛好的外套——是的他們公司就是有專門的衣帽架，夏雯覺得一定是極大程度地解放了許諾的福利道具。

    “走吧?！?/br>
    “走？去哪兒？”

    “回家?！?/br>
    “可是，客戶還沒回復啊。不是說好了等候修改意見嗎？”

    她聽到他無奈地嘆了口氣，用充滿同情的目光包容她：“他不會有修改意見?！?/br>
    坐在車里糊里糊涂的夏雯拽著自己的單肩包，三番兩次地偷瞄駕駛座上的BOS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