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容不知不覺擴大開來，快步迎了上去：“程叔叔。沈叔叔?！?/br>
許辰川印象里的沈冀還是個少年的模樣，盡管他那時其實已經工作了好幾年。主要是因為這人跟孩子打起交道真是毫無代溝，小時候的許辰川每次都被他逗得咯咯直笑，要回家時還意猶未盡。難得的是沈冀看上去也相當樂在其中。

許辰川那時候一直以為沈冀是店里的打工仔，直到此刻一琢磨，才發現原來應該是老板娘。

相比之下，身為老板的程容就沒那么容易親近了。許辰川對這個父親的摯友一直有點兒說不上來的害怕，沒事不敢看他。雖然他又好看……又好看。

“小辰川在上大學吧？”沈冀坐在沙發上啜著熱茶。

“對的，不過還有一學期就畢業了?！?/br>
“嘩——真是歲月如梭。我自個兒畢業的景象好像還在昨天呢?！?/br>
“一轉眼我們都成大叔了?！痹S國齊笑著接口道。他洗了水果端出來，許辰川挪了個位子，陪坐在一旁看著他們聊天。

沈冀臉色不太好，雖然談笑風生，看穿著打扮也過得不差，但整個人顯得清瘦而憔悴。程容卻還是那副不咸不淡似笑非笑的德性，話也少，手里慢悠悠地剝著橘子，襯著他那形容做派，倒像是哪戶老爺在把玩白玉扳指。許辰川想起門口撞見的那一幕，心里滿是疑竇。

程容剝完一只橘子，轉手遞給了沈冀。大概是感覺到許辰川探究的目光，他抬起眼回視過來，笑了笑。許辰川心里咯噔一聲，就聽到他開了金口：“很久沒回來過年了吧？”

“是……是啊，國外不放春節假。能過元旦也是好的?！?/br>
“確實?！背倘菸⑿χf。許辰川突然想起來，父母這次把自己叫回來的理由就是要見見眼前這個人?？筛改钢肋@倆人的關系嗎？

廚房的滑門被拉開了，舒穎麗在里頭揚聲喚：“辰川，過來幫忙剁rou——”

“他這假洋鬼子哪里會，我來?！痹S國齊搶先站起來，沈冀也跟著起身：“我也去打下手?！?/br>
“不用不用，你坐著?！?/br>
“沒事兒，我也好久沒見著嫂子了?！鄙蚣叫ξ卣f。

許國齊居然沒再堅持，兩人就這么走了，只把程容和許辰川留在原地。

氣氛十分詭異。許辰川不能撂著客人不管，正要硬著頭皮聊天氣，對方卻先挑起了話頭：“辰川其實已經不太記得我們了吧？”

“咦？怎么會呢，當然記得了——”

程容很溫和地說：“你小時候，我還抱過你?！?/br>
這種長輩搭訕萬能金句從程容口里冒出來，許辰川一哆嗦，滿腦子都是“騙人的吧”。

“是真的。不過那是在更早之前了，你還沒學會說話呢?！?/br>
“哦?！痹S辰川被看穿心思，不好意思地笑笑，“那是真的不記得了?！?/br>
程容呷了口茶：“你剛才看見我們的時候好像有點驚訝？”

許辰川僵了一下。他正努力地裝作沒看見呢，對方卻主動提起這茬。

“以前你還太小，大概從來沒注意到過吧?！?/br>
許辰川大惑不解，這么坦誠……莫非早就不是秘密了？“確實有點出乎意料?！彼斏鞯乜紤]著措辭，“我爸媽他們……”

“一直都知道。阿齊在大學里就知道我的取向了。小麗有段時間還懷疑阿齊跟我有什么呢?！?/br>
許辰川仿佛聽見了新世界的大門緩緩打開的聲音。

程容看著他的表情，笑意加深了一分：“你太小瞧他們了?！?/br>
許辰川混亂的腦中突然閃過一線清明。父母為什么要讓自己見程容？

******

許國齊運刀如飛地剁著rou，沈冀轉了一圈找不到事做，又不能回客廳，就在一旁抓著青菜浸在水里洗來又洗去。

“外頭在下雪嗎？”許國齊問。

“剛才來的路上下了一點雪籽，不知道會不會變大?！?/br>
“要是太冷了，就在這兒住一晚唄，客房都是現成的?！笔娣f麗插言道，“小程那身體總不能受凍?！?/br>
沈冀笑笑：“沒事，反正是開車?！?/br>
三人同時沉默了一會兒。

許國齊瞧了瞧沈冀的臉色，小心地問：“醫生怎么說？”

“就是那套說法唄。多則一年，少了就說不準了。也許下個月……也許明天……”

沈冀手里漸漸停了下來，呆呆地看著水面。

許國齊伸手想要拍拍他的肩，沈冀卻又回過神來，發狠似的蹂躪那青菜。

“我現在什么都不去想，阿齊。什么都不去想，就想著過一天算一天……一天過去了，早上醒來看他還在呼吸，就當賺到了，又能面對另一天。我爸媽打過電話來，罵來罵去都是那幾句，說我當初不聽他們的，非要自討苦吃?？晌业降资琴嵉搅诉@么多年啊。那時候怎么就沒發現，日子一天一天過得這么快呢，抓都抓不住?！?/br>
許國齊聽著眼眶就紅了，張了張嘴，什么也沒說出來。

能說什么呢？天地不仁，萬物芻狗，任何言語在這樣一視同仁的力量面前都只是徒然罷了。

最后還是舒穎麗開口問道：“小程自己知情嗎？”

沈冀搖搖頭：“我沒跟他講過。醫院那邊也打點過了，告訴他的都是好事?！?/br>
“你這又是何苦……小程那種人，怎么瞞也瞞不過的，兩個人一起面對也好過你自己擔驚受怕啊?！?/br>
“能瞞多久是多久吧。我靠了他這么多年，不能到最后了還想著靠他。只是擔驚受怕而已，如果這就是我能為他做的，就讓我做吧?！鄙蚣桨字樞α诵?，“反正以后再也沒有機會了?！?/br>
舒穎麗聽得揪心，也勸不下去了，只得說：“那你也得好好保重自己，別再瘦下去了?，F在他全靠著你，你不能先垮了?！?/br>
“我知道?！鄙蚣缴钗豢跉?，終于放過了青菜，“我知道，我不會倒的?！?/br>
******

“辰川生活的環境很開放，同性戀受到的歧視也少得多吧？”程容輕輕放下茶杯。

“嗯，雖然歧視還是存在，但我……身邊出柜了的朋友基本都能被平等對待?！?/br>
“真好啊?！背倘菪χf，“如果是生在那個世界里，一輩子也許會輕松很多?！?/br>
許辰川現在知道了程容和沈冀的關系，一下子就聽懂了這句話背后的無奈。他心中有些酸澀，一時找不到安慰的話語。程容卻沒等他開口，自顧自地接了下去：“但是好過歹過，都是一輩子，還是遵循自己的心最重要，你說呢？”

許辰川愣了愣，隱隱覺得程容意有所指。

他想從對方的眼中看出些端倪，卻只看到一絲難以言喻的悲憐。

“人生太短了，錯過一次幸福，也許就等不到下一次了?！背倘荽瓜卵廴?，低柔地說，“別給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