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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力氣越來越小,卻始終都沒有松手的意思,反而是他拉著她的手的力氣越來越大,某種未知的可能嚇得他幾乎魂飛魄散。 崇家人個個兒都看得出來,這小男朋友是真的擔心得要命了。 楊醫生進屋的時候,一向眼觀六路耳聽八方的井澄壓根都沒有覺察到,直到崇安過來拉他,他才意識到自己妨礙了醫生看診。 楊醫生飛快地做了幾項初步檢查,熟練地裝好藥水,用針頭推進倪澈臂彎的靜脈中。 針尖刺破皮rou,倪澈從幾乎喪失意識的狀態中猛然驚醒,因為缺氧,她眼前始終蒙著一層黑翳看不清東西,卻發覺一直握緊的手攥空了,徒勞地空握了幾下。 崇安眼尖地看到了,拿胳膊肘撞了下身邊的井澄,井澄反應過來,繞到大床另一側,握住她另一只手,輕聲喚她,“倪澈,感覺好一點了嗎?” 這種藥起效很快,她的呼吸略順暢了一些,只是還說不出話來。倪澈捏了下井澄的手,算是回答。撿回小命這一關算是度過來了,之后幾天她還得慢慢忍受這種不時發作的窒息感,慢慢恢復如常。 楊醫生給她掛好輸液,被讓到外面休息。 “你們兩個出來!”倪希儀壓低聲音對倪澤和內內冷冷說道。 內內滿肚子的委屈沒地方倒,只是一直覷著倪澤不太好看的臉色,她早知道這個meimei對他來說就跟眼珠兒一樣重要,所以倪澈一生病,連倪澤也跟著瞎了,沒人再相信她。 房間里單剩下他們兩個人,倪澈仍舊用比平時急促的呼吸頻率努力攫取氧氣,“別走?!彼穆曇魥A雜著氣聲,聽起來委委屈屈的,隨即引出一串劇烈的咳嗽。 “我不走,”井澄一邊給她順背,一邊信誓旦旦地保證,“你沒徹底好之前我哪兒也不去?!?/br> 夜深,倪澈死命地熬著不肯睡,其實缺氧帶來的窒息感很容易引起疲憊,她為了看著景澄便點燈熬油地硬撐著。 “不要給我讀書聽了……”這實在太催眠了,“給我唱個歌,我要聽你唱歌?!边@個才比較提神。 景澄已經在她不小心盹過去的一段時間里從床墊縫隙中找到了手機,他是警校的優秀畢業生代表,四年蟬聯專業成績榜首,骨子里又流著殺伐果斷的獵鷹血統,倪澈偷偷藏他手機,還這樣玩命地拖住他,他早就察覺出情況不太對了。 他不愿細想究竟是哪里不對,看著倪澈病成這樣他沒精力思考,也思考不出來。反正倪澈不會害他,他情愿被她設局擺布,走一步看一步。 公安為了確認他的人身安全,早有約定,無論任何情況,他不能失聯超過六小時。 景澄打開手機向“移動運營商”發了條查詢余額的代碼,算是向接頭人報了平安,便暫時匿下所有情況,安安心心地守著倪澈陪她養病。 既然她想自己一天二十四小時都在她眼皮底下,景澄便二十四小時陪著她。喂飯倒水,讀書聊天,就算崇家趁機把他給扣留了,只要有倪澈在,他也并不覺得日子難過。 作者有話要說: 一段略粗長的回憶殺~ ☆、你有多少我要多少(07) 崇安打來電話,告知內內的遺體領取手續已經辦妥了,她沒別的家人,在里頭呆了七年更是沒什么朋友。 他跟韓如丹商量了下,喪事從簡,隔天一早直接在殯儀館葬了,墓地就定在同一個陵園,雖然沒入大哥的墳,也算彼此做了鄰居。 “還帶崇新過去嗎?”倪澈是真心覺得讓一個六歲孩子為著他摸不著看不到的孝道倫常去見識一具尸體是很殘酷的事情。 “見也見過了,就不讓他去了?!背绨驳幕卮鹱屇叱核闪艘豢跉?,“那個,后天一早我和你嫂子兩人過去,該準備的都準備了,崇新幼兒園放假了,你請半天假帶帶他,交給別人你嫂子不放心?!?/br> 倪澈當然知道這個“不放心”只是借口,不想她糾結是否去出席內內的葬禮,所以給她派了個看孩子的活兒,讓她理所應當地不用過去了。 景澄知道她心疼崇新,親媽走了他渾然不覺,連去不去送這最后一程都由別人決定,“等她入了土,再帶崇新去看她?!?/br> 倪澈無所謂地搖搖頭,“人都沒了,看不看的又如何?我媽的葬禮我也沒參加……” 這句物傷其類包含的信息量太大了,景澄愣了神兒,他想過很多次她在崇家、倪家如何遭排擠,但都沒有具體到她母親葬禮都不許她出席這種細節上來。 沒等景澄從腦補中回魂,倪澈反倒率先推了推他的胳膊,示意他接電話。 來電是市局的號碼,景良辰開門見山地說,“人抓到了!中國籍,這會兒帶下去沖澡喂食了。這孫子在垃圾場附近的排污管里躲了兩天一宿,臭得能當生化武器使了……先讓他捯飭著,等會兒我跟趙隊好好伺候他個全套!” “值班就認真點兒,我抽屜里有君山銀針,困了拿去提提神?!本俺未虿淼恼Z氣淡然,好像真是景良辰擅離職守地找他煲電話粥。 那邊一卡殼,瞬間反應過來了,“嘖,看來你家我是回不去了……” *** 景澄次日去局里上班,趙隊跟幾個加班的兄弟還在小會議室里橫七豎八地躺尸補覺,景澄捧著那本新鮮出爐的訊問筆錄認真拜讀。 看得出來,兄弟們點燈熬油地突審了一晚上,口干舌燥,唾沫星子都飛不起來了,嫌疑人卻一直沉默是金。這種認栽不吭氣的家伙向來最難伺候,零口供不是不能定罪,但對程序和證據鏈要求非常嚴謹,不然好容易挨到庭審,稍微給辯護人抓到半點程序瑕疵,立馬前功盡棄。 景澄拎著筆錄,邊走邊在腿側有一下沒一下地敲著,一路朝審訊室溜達過去。 門口執勤的小警員見有人來,機警地站起身來,看情形便知道嫌疑人還在里面,沒有送回看守所。 依照程局的脾氣,這么審下去,程序上沒瑕疵就怪了,起碼這小子的睡眠質量堪憂,說不定陸續還會有“強光浴”以及“半蹲半站套餐”等深度服務。 “隨便聊兩句,不用開監控?!本俺握f這話的時候,臉色溫潤,沒有半點慍色,好像來找老友敘舊。 小警員一愣神的工夫,他已經推門進去了,門虛掩著,沒落鎖。 小警員覺得這位景警官平時淡然和氣,跟那些動輒火冒三丈的刑偵前輩們屬性完全不同,也不像他那讓人看一眼就汗毛倒豎的殺神爸爸,應該不至于鬧什么出格的狀況,于是又安穩地將屁股坐回椅子上。 嫌疑人正歪在椅框里睡覺,姿勢看著挺難受,人卻睡得很沉。 小屋里沒窗,不通風,那臺經常反季節運作冬冷夏熱的空調也關著,對方一件皺巴巴的T恤被汗粘在身上,看著有點兒狼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