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獨行多年的陰影行者,已經忘記了上一次有人叮囑他“早去早回”是什么時候。“那只是個小領地,連城市都沒有,自然也沒有工會、協會的人牽涉其中。這位赫爾墨菲王謹慎地沒有動到各大勢力的蛋糕,被拉出來當借口的也只是隱藏在暗中、被教廷打壓得抬不起頭來的黑魔法師……”“……種族戰爭中人類王國里最大的贏家是教廷,赫爾墨菲王明面上站到教廷這邊,黑魔法師們也不能做什么……”“但丹尼爾沒有死,據說他當時恰好去城市里參加職業考核……當他帶著成功成為行者的喜悅回到家鄉時,鎮子已是一片白地,他甚至不敢告訴別人,他是那個鎮上的居民……”坐在自己房間里,付友光閉著眼睛,眉頭緊蹙,臉色十分不好看。西格如同往日一般慢慢地品著酒,斜了付友光一眼,說道:“……不要打攪丹尼爾的復仇,阿光。他有他的尊嚴,他不需要別人的憐憫?!?/br>“……不是憐憫,西格,我沒那么自大?!备队压廨p聲嘆息,睜開眼睛,“好吧,我道歉,我自大了。我在責怪丹尼爾沒有向我求助?!?/br>西格嗤笑:“得了吧,你以為擁有稱號的人會是那種把希望寄托在別人身上的無能之輩?”把玩著酒杯,西格把目光投向窗外熙熙攘攘、燈火輝煌的市民廣場。隨著遷移而來的異族漸漸增多,夜市也愈加熱鬧了。“……丹尼爾或許不夠聰明,但絕不是莽撞之徒。他甘心情愿做我這種大貴族的狗、賺取復仇的資金……既然他是如此努力,別人有什么理由高高在上地向他施加他并不需要的憐憫?”付友光古怪地看了西格一眼:“呃……你是在諷刺自己的大貴族身份?”“呵呵……你看我是那種會哀怨自憐身世的人?弗蘭迪家的出身讓我擁有許多人永遠也得不到的資源,利用著這些資源的我有資格抱怨嗎?”西格冷笑,“做人如果不能看清楚自己的立足之本,豈不是比只懂得依附他人生存的無能之輩還可笑?”付友光眼神微妙:“……以你對澤維爾·索迪亞王子的記恨程度……我一直以為你不滿意你的出身?!?/br>“親戚之間,有點兒小摩擦很正常?!蔽鞲竦?。“……那已經超出了摩擦范圍吧,少年時代他對你下過多少次死手了?”“能理解,他的心胸和我差不多狹隘。同類相斥?!?/br>“……原來你竟是如此豁達之人,英雄,請收下我的膝蓋?!?/br>“滾蛋?!?/br>付友光走到窗前雙手抱胸思索了一會兒,又看向西格:“這問題有點兒討打,不過我還是得問問。采訪一下,西格·弗蘭迪伯爵大人,請問你以大貴族之身反對貴族階級是什么感受?”西格面無表情地直視付友光。付友光純潔地看著西格。咕嚕嚕灌下半杯酒,伯爵大人習慣性地隨手把酒杯一丟。這次,沒有那個神鬼莫測的身影冒出來接住酒杯了。“我贊同你帶過來的理念,沒有什么東西是能夠永恒的,也不可能有某種制度能夠千秋萬代。以圣賢、神祗之名制定某種游戲規則,要求后人一成不變地把這種游戲規則傳承下去,其初始確實能夠造福幾代人,但最終的后果是遺害萬年?!?/br>西格從沙發上站起來,款款踱步到付友光身側,與他并肩,看向窗外的萬家燈火。“……事物是向前推進的,也是必然向上發展的。這個世界的文明維持了六千年……也止步不前了六千年?!?/br>“……必須……要改變了?!?/br>付友光伸出胳膊攬住了西格的肩頭,臉上的笑意情不自禁。“果然是反|社|會份子,點贊?!?/br>西格額頭冒出青筋:“……”付友光另一只手指向夜空下的煌煌燈火,比劃了一個圓錐形:“這世界的社會結構,底層的基座太大、頂尖的位置太小。所謂的最穩固的金字塔,其實是最不健康的社會形態。我那個世界的有識之士早就看清楚了這種金字塔的本質,除了腐朽和沙化,絕無生路。健康的社會、健康的國家形態,應該是極富和赤貧都占少數,中產、小康才是社會最廣大人群的構成部分?!?/br>“以這個世界的財富構成來說,咱們的海得賽至少要有七成以上的人民家有余糧、一年有四套新衣,這才算是從溫飽線上爬起來?!?/br>“至少要到了這個程度,咱們才有資格擺明車馬脫離索迪亞帝國、自立建國?!?/br>西格微微一笑,輕聲說道:“高筑墻、廣積糧……”“緩稱王?!备队压饨釉?,滿臉熱忱,意氣風發,“這可是咱那世界老祖宗留下來的造|反訓導?!?/br>西格斜視,微笑轉成譏笑:“我是活不了那么久的,以普通人類壽命的極限來看,哪怕是用延長壽命的藥物,我也活不了兩百年。你自你那個世界借鑒過來的國家規則或許在我有生之年里能看到富饒強盛的海得賽,但能夠活很久的你……必然也能夠看到你制度下的人民反抗你建立的游戲規則的那一天。到時候,你也同樣接受他們的造|反思想?”付友光聳聳肩,理直氣壯:“又不是建立起國家就完事了,你以為是童話,一句王子公主過著幸??鞓返娜兆泳屯杲Y?國家的制度必然也要隨著時代的前進而前進、改變、斧正自身,若國家的制度落后于時代,被人民摒棄,那么滅亡也是很正常的事兒?!?/br>“反過來說,如果國家的制度能夠始終走在時代的前沿,積極主動地自我進化、自我修正,引導著人民始終朝向陽光明媚的前方,那么能吃飽能穿暖、人生有追求、安全有保證的人民,又何苦不惜性命地站出來反對呢?”“就像你說的,人要看清楚自己的立足之本。若是國家和人民走到了對立面,那再來一次破而后立又如何?抱著這樣的危機感,統治階級才會知道重視民生、將自己的立足之本視為首要。能夠做到這一步,又何必怕人民與自己唱反調?”西格靜靜地聽完,眼睛里的光彩亮得快要滴出水來。將視線轉向人流如織的夜市,伯爵大人說話仍舊一如往常的氣人:“別說大話。即使是你理想中的國家……我想做的話,也有的是辦法無事生非、挑動民怨,讓你重視的‘人民’忘記你的恩惠,對你無度索取、挑戰你的底線……即使如此,你也能笑著接受?”付友光摸摸下巴:“這個嘛,咱就要祭出毛老爺子的法寶了:發動人民群眾,把你挑動的那一小撮反動份子淹沒在人們戰爭的汪洋大海里……人心不足的家伙啥時代都不缺,關鍵是煞筆到了這個程度的家伙,能成事兒的實在不多?!?/br>丹尼爾離去好幾日后,人們才注意到伯爵大人身邊少了一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