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段時間感覺怎么樣，丹？”阿德里安幾步來到喝著水的丹尼斯面前問道。

    “還好?！钡つ崴鼓税涯樅蠛喍痰幕卮鸬?，他按照阿德里安的吩咐和芬奇相處得相當不錯，芬奇也很喜歡他，就在剛才還在阿德里安面前夸獎他——不過這并不妨礙芬奇對他的糟糕的表現大聲呵斥。

    “那么你對現在這個鏡頭怎么看？”阿德里安跟著問道。

    “大衛需要個特寫，所以所有情緒都集中在臉上，完全靠五官變化來表現，拿捏不好的話很容易出現偏差?！弊屑毣叵肓讼潞蟮つ崴惯@么說道。

    “很好，你也知道這點，為什么做不到呢？我可不認為你的情緒沒有到位，要知道我們合作過好幾部電影?！卑⒌吕锇苍谒觳采吓牧艘话驼?。

    “大概……是因為不夠投入?！钡つ崴购鋈贿@么說了一句，“我相信我醞釀了足夠的情緒，但關鍵是如何一步一步的表達出來?！?/br>
    這段情節中，約翰·杜利用米爾斯妻子的頭顱以及殺死他妻子的時候還殺死了他妻子肚子里的孩子，成功的激怒了米爾斯。米爾斯用槍對準約翰·杜的腦袋，恨不得一槍打爆對方的頭，沙摩塞則一直在旁白勸說米爾斯放下武器，如果他開了這槍，約翰·杜就贏了。

    要將這種在激烈的情緒中自我與自我的對抗，通過表情循序漸進的表達出來的確不是件容易的事情，想想布拉德·皮特是怎么做的？哦，他一邊大叫著“god”一邊將腦袋往下放去，每放一次就加深一次情緒，這的確是個不錯的辦法，但同時也是最取巧的辦法。

    丹尼斯當然也可以這樣，只要阿德里安提醒下就行。但是他不打算這么做，阿德里安更想知道丹尼斯靠自己所摸索的話，能做到什么地步，所以他只是稍微提示了下：“簡單地說就是，只要解決了增加情緒激烈程度的步驟，一切都可以迎刃而解了?！?/br>
    “增加情緒程度的步驟……”丹尼斯喃喃地重復了幾次，然后眼睛一亮，對阿德里安說了聲“我明白了”之后，當即向大衛揮起手來：“大衛，我好像已經找到了一些東西了！”

    大衛·芬奇也不含糊，當即招呼正在休息的人們迅速行動起來。這次拍攝結果依然以NG告終，但所有人都能看出丹尼斯發生了變化，所以芬奇什么也沒說的直接宣布再來。

    “放下槍，米爾斯，放下，如果你開槍他就贏了！”沙摩塞緊緊盯著米爾斯的臉，將語氣中焦灼掩蓋起來，他只能站在原地拼命用語言去打動對方，任何輕微的動作都可能導致處在崩潰邊緣的米爾斯對犯人下殺手。

    而跪在地上的約翰·杜依然滿臉平靜地看著米爾斯，似乎已經穩cao勝券。

    拿槍對準約翰·杜的米爾斯緊緊盯著他，緊緊的，他的身體微微顫抖著，他的眼睛慢慢的睜大，越睜越大，大得清晰可見其中的根根血絲，憤怒和憎恨是那么的清晰，抿成一條線的嘴唇嚅動著，似乎還能聽見牙齒被咬得咯咯作響的聲音。

    “不！”低低的，卻無比痛苦的聲音響了起來。

    “不！”聲音更大了，仿佛瀕死的野獸在絕望的咆哮。

    約翰·杜的眼睛緩緩閉了起來，他已經知道了結果。砰！槍聲響了，正中額頭，這個瘋子如稻草人般的摔在了地上，旁邊的沙摩塞頓時仿佛老了幾十歲。

    “Great！”掌鏡的芬奇大叫了起來，一臉的興奮，顯然對這個鏡頭滿意之極。

    阿德里安隨即啪啪拍起手來。精彩！除了這，他再也想不到別的了形容詞了，雖然在之前那個鏡頭NG的時候，他就已經有了預感，但實在沒想到僅僅是第二次拍攝，丹尼斯就能做到這個地步。那些極具沖擊力的感情非常有層次的在臉上表達了出來，即使在現場看，依然能感覺到一種直指內心的震撼，布拉德·皮特的那種表演方式雖然在詮釋人物感情方面和現在的丹尼斯差不多，但那種沖擊那種震感卻遠遠不夠。

    干得漂亮，丹。拍著手的阿德里安在心里這么說了一句。

    熱烈的掌聲跟著響了起來，大家都為丹尼斯這精彩的表演所折服，然而原本應該接受祝賀的丹尼斯并沒有露出高興的神色，而是緩緩坐在了地上捂住臉揉了起來。

    眼見如此，大家也都知趣的停止了掌聲，演員們有時候為了角色的情緒，尤其是那些激烈的情緒入戲太深的話，要花很多時間才能調整過來。還好，丹尼斯很快從地上重新站了起來，雖然眉宇間還帶著點疲憊，但已經沒有了停機時的反應不過來的模樣，畢竟他對自己這個角色有著足夠的了解，而這段情緒雖然強烈卻又短暫。

    “干得不錯，丹?！痹诘つ崴棺吡嘶貋?，阿德里安率先拍著他的肩膀說道，然后弗里曼、芬奇、史派西也跟著紛紛上前向他道賀。

    “這可真不容易，要是多來幾次我肯定會崩潰掉?！钡つ崴归L出口氣地說道。

    “會崩潰？別開玩笑了，丹，如果這么一點困難就會讓人崩潰的話，凱文早就精神分裂了?！卑⒌吕锇查_玩笑地說道，“我看他都快和約翰·杜融為一體了，是嗎？”

    最后這句話是對著凱文·史派西說的，剪了光頭并穿著桔紅色的囚犯服的史派西愣了下，旋即聳了聳肩：“還好，至少就目前來說，我還沒有精神分裂的感覺?！?/br>
    大家頓時哈哈笑了起來，然后史派西又抱怨地說道：“雖然如此，從開始到現在還沒人給過我掌聲，剛才躺在那里的時候，居然還沒人過來拉我一把，要知道我才剛剛中了槍?！?/br>
    又是一陣笑聲。

    “得了吧，凱文，就算要抱怨也輪不到你，有人頭掉了都還沒說話呢?！卑⒌吕锇残χf道，跟著轉向款款而來的麗人，“對嗎，格溫妮？”

    “什么？”走過來的格溫妮絲不解地看著面前這幾個人，頓時又讓幾個人笑了起來。

    “這一點都不好笑！”弄清楚他們在笑什么的格溫妮絲當即氣惱地瞪了阿德里安一眼，什么話也不說的轉身就走。

    阿德里安攤了攤手，隨即追了上去。格溫妮絲穿著簡單的休閑服飾，金色的秀發被挽了起來，額頭前面留著濃密的劉海，和那天的蘇菲·瑪索差不多，只不過后面不是盤起來的，而是扎成了馬尾，只是個小小的改變就讓她有著和蘇菲完全不同的風情。

    這里本來是沒有格溫妮絲的鏡頭的，但她還是出現在了片場，阿德里安問她的時候，她給出的理由是為了積累的經驗。至于真正的原因，只要想想他在回到華盛頓就跟這邊的劇組打了招呼要過來就知道了。

    第二十三章暑假檔來臨了

    “有些時候，只有當你站在高處俯視大地，才會發現這個世界有多么的廣闊，于是你的心胸也就不知不覺的變得廣闊起來?！卑⒌吕锇惨贿呎f著一邊將視線從機窗外面收了回來，然后落在了格溫妮絲那張帶著點小雀斑卻顯得很有味道的臉蛋上，“不過不是現在，因為現在外面只有云層，到等飛機下降到對流層后才能看到大地，所以我更情愿看著你?！?/br>
    格溫妮絲微微一笑，什么話也沒說，相比那天在紐約郊外，她已經換上一身黑色正裝，到膝蓋的連衣裙，絲質外套，尖頭皮鞋，秀發略彎的從臉蛋兩側垂下，掩蓋了臉型的不足之處，精心打扮之后讓她看起來更有氣質。

    “我是認真的，格溫妮，幾周不見你變得愈加的美麗?！卑⒌吕锇驳难劬φＲ膊徽５目粗?，帶著絲毫不加掩飾的欣賞，“也更加符合我最初的構思?！?/br>
    “真的嗎？”格溫妮絲頓時眼睛一亮，旋即又意識到了什么，輕咳了聲后掩飾地說道：“大概是因為這段時間里，我一直在思考著要怎么更符合特蕾西得形象?！?/br>
    阿德里安在心中暗笑了聲，低下頭去喝著咖啡裝作沒有看到。她還是太嫩了點，就像前天那樣，當阿德里安在說到自己馬上要回洛杉磯了，格溫妮絲頓時用驚喜的語氣說：“真的嗎，我馬上也要回去了?！逼渲械囊馑紝嵲谔^明顯。

    在這種事情上面，你不能要求一個還有三個多月才滿21歲的姑娘做得更好，再說阿德里安也理解她為什么會如此急迫。從91年在自己教父的里客串了少女溫蒂之后，格溫妮絲在短短兩年里參演了差不多五部作品，這樣的數量有些太過驚人，偏偏這些角色都如同丟進如大海的石子，連朵浪花都沒有濺起來。在娛樂圈里最糟糕的處境不是惡評如潮，而是根本沒人意識到你的存在。

    其實，在阿德里安的記憶中，她在去年應該有部評價還算不錯的作品，但或許是蝴蝶效應的緣故，現在的格溫妮絲并沒有得到那個角色，所以也就讓他占了大便宜。

    總之，那個有著奇跡導演之稱的那個人現在給了她個機會，還信誓旦旦的宣稱因為她而有了個絕妙的構思，哪怕已經簽下了三部電影的合約，對于一個渴望成名渴望證明自己渴望擺脫父母、教父的影響的年輕的姑娘來說，這個機會必須要抓得更牢才行。

    非常清楚這點阿德里安又怎么會拒絕？哪怕格溫妮絲做得如此明顯，所以當即邀請她坐自己的私人飛機回去。不得不說，奇跡導演這個名頭真的很好用，當初這步走得很成功。

    “我們之前有過三部片約對嗎？明年我有部大制作將在英國開機，一部關于中世紀蘇格蘭爭取獨立的戰爭電影?！卑⒌吕锇埠鋈贿@么說道，聆聽著的格溫妮絲神色微微一動，但很快又閃過一絲疑惑，“同時我打算在英國制作一部成本中等的電影，一部改編自簡·奧斯汀的的電影，我希望你能出演女主角?！?/br>
    “改編自……簡·奧斯汀的？”格溫妮絲不能置信的看著他，這完全出乎她意料的話語讓她愣在了座位上，不知道該做什么樣的反應合適。

    最開始她以為阿德里安要邀請她在那部大制作中出演角色，但仔細想想又不太可能，她是個土生土長的美國姑娘，怎么適合出演中世紀的英國女性？但隨即他又告訴她，同時還有部改編自簡·奧斯汀的電影要開拍，然后要她擔任女主角！這……實在太不可思議了。

    “都是你執導嗎？”格溫妮絲神使鬼差的這么問道，等她意識到不對的時候，阿德里安已經回答了他的問題：“是的，都是我執導?！?/br>
    這又是個出乎她意料的答案。

    “部電影我大約需要三個月的時間進行拍攝，而第二部，如果所有人都發揮出色的話，大約六周時間就可以了?！卑⒌吕锇踩绱苏f道。

    “三個月制作一部戰爭電影？”這話才出口，格溫妮絲就意識到自己又說了蠢話，雖然表面上保持著平靜心里卻后悔不已，只望阿德里安不會因此而生氣。

    阿德里安當然不會，他善解人意的笑了笑：“這是很正常的反應，但我和別的導演、制作人是不一樣的，兩年前我可以在一年內制作三部電影上映，現在同樣可以做到?！?/br>
    “那么，你為什么會認為我適合出演奧斯汀筆下的女主角呢，艾德？”格溫妮絲忙轉移了話題，正好這個問題也是她很想問的。

    “這就是我當初所說的構思，格溫妮?！卑⒌吕锇残θ葑兊糜行└呱钅獪y起來，漆黑的眼睛看著她眨也不眨，讓格溫妮絲心里生出一股異樣的感覺。

    “我看過你目前所參與過的所有作品，我要說的是，那些制作人都是白癡，他們根本就沒有意識到你具有什么樣的魅力！”說著，他露出個不屑的神情，似乎對那些人非常不滿。

    隨即，阿德里安又用認真而帶點熱切的目光看著格溫妮絲：“你的優雅和氣質非常適合這樣的角色，格溫妮，你絕對不輸給那些英國女人。想想看，一個土生土長的美國姑娘，卻完美的演繹出英式風格的女性角色，這是多么讓人驚訝的一件事?！?/br>
    “完美的演繹出英式風格的女性角色？”格溫妮絲睜大灰綠的眼睛，露出不可思議的神色，她的情緒完全是跟著對方在走，“我可以嗎？”

    “當然，我說可以，那么你一定可以，我從來不會看走眼?！卑⒌吕锇舶寥坏卣f道，神色中的那種強大自信讓人無法去質疑。

    他可……真迷人！格溫妮絲忽然在心里這么說了一句，隨即低下頭去做了個深呼吸。

    “你相信我嗎，格溫妮？”阿德里安的聲音再次在耳邊響了起來。

    “當然?！备駵啬萁z的俏臉上隨即浮現出一絲笑容。

    她做了這么多的事情，想要的就是這個，又怎么會拒絕？而且，他既幽默又風趣還很溫柔體貼，充滿著魅力，當初的做法真是太正確了。

    “有空給我電話?！痹陲w機抵擋洛杉磯，阿德里安開車送格溫妮絲回到公寓后，她終于抱住他熱吻了起來。兩人在門口纏綿了許久才分開，她含情脈脈地看著他這么說了句。

    “我會的?！卑⒌吕锇苍俅挝橇宋撬淖齑?，又給她個擁抱后看著她進了房間。

    格溫妮絲伸了個懶腰長出了口氣，在沙發上坐了下來，吃吃傻笑起來。這一刻，她徹底的忘記了關于阿德里安的那些傳聞，以及始終跟在他身邊的女秘書。

    很會演戲，也有些心計，但同樣也還有些天真。這是阿德里安在返程的路上給格溫妮絲的評語。如果他想將她抱上床的話，早在紐約就可以了，那天從郊外回來邀請格溫妮絲一起共進晚餐然后送她回酒店的房間時，阿德里安稍微試探了下，她沒有拒絕的意思。而且就在剛才，如果他要進她的公寓，她絕對會欣然同意，不過……

    現在還不是時候。阿德里安在心里這么對自己說道。雖然在巴黎和蘇菲約會的時候他也是這樣，但蘇菲和格溫妮絲的情況并不一樣，想要得到蘇菲還有很多麻煩要處理，而格溫妮絲已經有一半落入了他的手中。

    但如果想要將其完全掌握，耐心是必不可少的，比如布蘭切特即使回了墨爾本，阿德里安依然和她保持著聯系，時不時在電話上甜言蜜語一番，又或者在信件中傾訴下思念。但和布蘭切特不一樣的是，格溫妮絲是主動找上自己的，但同時又不是特別的堅決，所以適當的吊吊她的胃口反而能讓她進一步的靠近。

    當然，還有個原因就是，阿德里安還有個約會已經拖了許久了，小丫頭片子打來電話，用她那特有的無所謂的語氣警告：如果再不赴約的話，那就算了吧。

    阿德里安自然不會讓已經快到口的美食這么莫名其妙的溜走，所以這就成了他回到洛杉磯之后的重要任務之一?？雌饋硭孟裼行┓植婚_身，實際上要合理安排好并不是什么難事，況且他還有個能力出眾的秘書，再說這些不就是他所喜歡以及追求的東西嗎？

    不過，反正都已經拖了好幾周，也不在意多拖幾天，先把工作上的事情處理好了再說，孰輕孰重，阿德里安還是分得清楚的。而且還可以多觀察下，到底是玩玩就行還是值得多花功夫將其列入收藏對象。

    因此，他回到洛杉磯調整好了作息后，件事是去了的后期剪輯室。

    負責進行初步剪輯的人不再是之前合作過的康德·潘又或者弗朗西斯·布魯斯，這次他選擇了很擅長融合剪輯的亞瑟·施密特，這個剪輯師在好萊塢也算是比較頂尖的人物，在這之前就曾做過這種將電影人物剪輯到歷史資料影像中的手法。

    早在這之前阿德里安就和對方通過電話交流了看法，這部分的剪輯工作更是早在他去倫敦的時候就開始了——阿德里安不會放過任何可以利用的時間，否則他又怎么可能做到一年制作三部電影？其他人也只能盡量配合，這就是大權在握的好處。

    “這里的口型不對，必須要修改?！卑⒌吕锇仓钢聊徽f道，黑白畫面中，約翰·肯尼迪正在和入選大學橄欖球明星隊的隊員們一一握手，“他是北方人，又是愛爾蘭裔，所以在說‘聽起來他好像在說想撒尿’的時候，嘴形要顯得更圓潤些?！?/br>
    說到這里他停了下來，稍微醞釀了下情緒后特意模仿肯尼迪的口音說道：“聽起來，他好像是在說想撒尿——這樣你明白嗎，瑞克？”

    瑞克·貝克摸著下巴思考了幾分鐘，又看了旁邊的剪輯師施密特一眼，然后將圖像倒了回去，停在了肯尼迪和阿甘握手的地方。

    “這里不是那么容易修改的，如果嘴巴稍微調大一些可能讓整個畫面扭曲，所以……”他隨即又在另一臺機器上將原資料調了出來，指著那些畫面滔滔不絕的說了起來，“如果你堅持的話，我的建議是，重新剪輯這幾個鏡頭，將肯尼迪這個側面像加進去，這樣調整口型的話會方便很多?！?/br>
    然后貝克雙手一攤，看了看阿德里安，又看了看施密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