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搔刮兒子的鼻梁,為他撿起地上的精裝原文書。她思忖片刻,順勢捋下腕子的銀鐲,別在樓千弦手中,額頭貼著他小小的手背,虔誠禱告,獻上一個無信仰之人極致的忠誠,衹要哪位神祇可以垂憐她可愛的小少年。鐲子有一指寬,上頭綴著藍寶石,形狀乍一看,有如含苞待放的曇花,仔細辨析過來,卻又若霜雪彌漫的精致霜花。嗖。死寂的貨艙內縈繞著淡淡的血腥味。覆在貨架上的防水布,滲著幾縷硝煙,突然燃起了一豆火苗。海上迸發出一聲幾乎能刺破鼓膜的響聲。猛烈的沖擊摧毀掉貨船的底部結構,無數凄厲的嘶叫哀嚎接踵而來,海水灌入,爆炸并不如料想中那樣轉瞬即逝,反而若連綿起伏的山脈,接二連三的,將堅固的巨輪一寸寸粉碎。他們還身處暗礁細密的海域,橫蠻地沖擊教船只失控一樣刺向礁石,這些石塊早被海風打磨鋒利,貨船縱然固若金湯,也很快在炸藥的打擊下分崩離析,最終碾得粉碎。幸存下來的水手用最后一口氣,推出僅剩的幾艘救生艇,尚有活動能力的船客紛紛跳海,朝那最后的希望游去,小小的木舟眨眼間覆滿了人,搖搖欲墜。有人不死心,攀住船沿,試圖爬上去,瀕死的恐懼感鋪天蓋地般壓下來,船上有了第一個,把求救者踹開的先例。那些來不及逃竄的人,被火焰波及,被海浪撞向礁石,被船上不住墜落的殘骸砸中,死亡的陰影籠罩在這海洋的一隅。樓夫人雙腿被死死壓住,身下全是粘稠的血液,窗戶變形,勉強能看見救生艇越行越遠的景象。她拼死保護懷中的小少年,探身伸出一根鮮血淋漓的胳膊,撕心裂肺地吼道,“小孩,這里還有小孩!”無人折返。貨船不堪重負,緩緩沉入水中,樓夫人忍痛掰掉窗戶多余的障礙物,桃紅色的長裙染得暗紅,她氣若游絲,拍拍孩子的臉頰,然后把他推向窗口,“樓千弦,你答應我,一定要活下去。這是我們的之間約定,你一定要做到,明白嗎?”樓千弦雙目通紅,死死扯住母親的衣擺不放。樓夫人咬唇,抬手扇了他一記耳光,“活下去,明白了嗎!”她不顧樓千弦的掙扎,也不知哪來得力氣,揪住樓千弦的衣領,把他送到窗邊,虛弱的語調中挾著哭腔,“游快一點,再快一點,船沉沒以前,無論如何都要找到固定點?!?/br>“去吧,我們永遠都愛你?!?/br>血色彌漫的視野中,樓千弦攝入母親滿臉血污,最凄美的笑容。傲骨的寒意侵入體內,樓千弦竄出水面,下意識抱住身邊的一根浮木。貨船崩解,然而藥粉似乎還沒完全揮發完畢它的暴怒,同暗雷如出一轍的悶響越發嚴厲,與此同時,漩渦迫近,頂上的濃云不受控制地蜷縮顫動。風,來了。遠處的伶仃的救生艇變成了小小的暗影,他們折返不及,旋轉著被扯入凹陷的漩渦中,呼救聲此起彼落。樓千弦憑借的微薄力量,向著最近的礁石踢水,貨船沉沒造成極大的拖曳,他所做的一切,徒勞無功。水沒過視線,樓千弦耗盡最后一絲力氣,高舉著手,伸向蒼穹,仿佛這樣能觸及到奇跡。誰來也好,讓他完成約定。突然之間,有一只溫潤的手,握住了他。天地萬物有如被定格起來,一點白色在這污濁的硯臺中浮現,澄澈明凈,急遽滋生、蔓延。妖嬈扭動的火舌,隕玉般騰飛的尖銳廢鐵,還有咆哮襲來的一線暴風,瞬息間結為冰霜,永恒沉寂下來。下而上,攝入視網膜的,先是佇立在冰面上,與淡雪無異的白皙玉足,右腳戴著凝結以冰霜的春日花環。接著是艷紅色的錦衣華服,金絲修織的祥云紋路,薄紗外袍,寬衣廣袖。最后是那人稚嫩昳麗的眉眼,美得不似凡人。對方將樓千弦揣入懷中,淺淡的檀香味縈繞鼻尖,令人心安。他音調一如秋雨滴落那樣清冽,“別怕,我在?!?/br>樓千弦痛苦地蜷縮起來,哭了。第2章第二章洛藍俯身,一探少年的額頭,豆大的汗珠濡濕鬢角。少年高燒不退,昏迷不醒,不過就是一息尚存罷了。洛藍蹙眉,收回手,閉目思忖片刻,便端起身側的熱茶,隨意潑灑干凈,迄至露出灰黃色的碗底。他揚了揚過長的衣袖,露出一截病態色的手臂,指尖劃過掌心的紋路,割開皮rou,血珠子聚成一道細細的水線,滴入碗中。緊了緊拳頭,頓時血流如注,很快就貯存了小小的一碗。洛藍抹掉血跡,傷口很快就愈合起來,消失不見蹤影。他端起碗,挽起少年靠在自個兒肩頭,冰冷的陶瓷壓著少年因為高熱而渲染了艷色的唇瓣,血液傾入,又盡數溢出,沿著下巴劃過喉嚨鎖骨。洛藍眉頭擰得更緊了,他稍覺氣餒,索性舉碗仰頭一飲,捏著少年的臉,傾身給他度了過去,非要他咽下去不可。一聲悶雷轟然響起,洛藍拭去嘴角的血跡,突然覺得氣血洶涌,五臟俱焚。喉嚨一緊,他條件反射捂著臉,噗地噴出一手心黑血。天道是很小氣的,容不得任何人的忤逆。翌日,天色混沌。樓千弦猛然驚醒過來,顧盼四周。入目是一番破落的室內景象。斗室大小的房子,腐朽的門窗虛掩著,晚霞和千回百轉的鳥囀鉆入縫隙,漏了進來。他頭顱脹痛,手肘子支起身,方發現身下墊著兩個橘黃色的蒲團,身上卻□□,唯覆著一襲暖和的袍衫。舉目望去,袍衫的主人,盤腿坐在不遠處的石臺,雙眸緊閉,不知是夢是醒。他神色莊重,宛如憐憫眾生的神佛,可這無疑是一名遭世人遺忘腦后的神祇。石臺周遭布滿了破裂的碗筷,里頭裝載的糕點瓜果儼然已經腐爛變質,密密麻麻的蟲子從中穿梭逡巡,接受香火供奉的爐子覆轉過來,四腳朝天。石臺上方懸掛的帷幔業已淪為蜘網的依附物,至高處的橫梁亦然坍塌,被屋漏打濕,青苔斑駁,泛著幽深的綠光。樓千弦斂目,怔怔地凝視腕子上的銀鐲,突然感到一陣如墜冰窟的窒息,下意識弓著身體抵御。他肩頭微顫,重新縮回去,把那襲衣袍往上扯了些許,蓋過臉面,徒留一顆毛茸茸的腦袋在外,拿脊背堵住洛藍。半晌,沉眠的神佛悄然無聲掀開眼簾,姿勢不變,深深看了少年一眼,他驀然開口道,“若是覺得冷,就過來我這邊罷?!?/br>樓千弦打了個激靈,渾身繃得死緊,陷入了高度警惕的狀態。不過這瑟縮的舉動在對方眼中看來,就像一只落魄失措的動物崽子,甚至無法勾起對方哪怕丁點的玩味。洛藍對他裝死的反應不置可否,對話沒了下文,仿佛剛才的話語不過是鏡花水月,幻夢一場。如是一場單方面的對峙約莫僵持了一茶盞的工夫,洛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