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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她一樣古怪的煙圈輕飄飄地脫離地面,他看著煙圈都覺得自己完了。 剛才在顏家大宅里,他和林積一起到,林積被朋友們拉走,顏nongnong和龐希爾也正拉著他胡說八道,他也不知道自己為什么鬼使神差地回過頭去,看著那段花莖一樣的后頸肩膊,無聲地叫了一句:“阿七?!?/br> 隔著那么多陌生華麗的衣香鬢影,她居然真的轉回身來,目光有些茫然,纖細如折的鎖骨盛著一窩轉動的金光,看得久了才知道那是水晶燈晶瑩璀璨的投影,可是全都不如那張無知無覺的面容來得動人。 她還用口型問他:“做什么?” 不做什么,關霄又覺得自己完了。別說是一個手無寸鐵的曹爾明,就是一百個一千個扛槍駕炮的曹爾明他也要打。但這句“喜歡你”不能再忍下去,一天都不行,一分一秒都不行。 但是他說完“喜歡你”,林積半天都沒回頭。關霄一面覺得心慌,另一面覺得猜不透,感覺很熟悉的林積又變回了那個古怪的姑娘。他三步兩步追了上去,這才覺得應該把衣服脫給林積,因為她在發抖,于是把外套脫下來給她披上,同時覺得林積應該不只是冷。他不敢碰林積,只是小聲問:“阿七?” 不知道為什么,林積幾不可察地后退了一步。他覺得大概是因為她害怕。 林積很少真的害怕什么東西,就像關霄從來不知道自己會有這么多甜言蜜語一樣,他低頭看著林積漸漸泛紅的眼圈,明明知道該到此為止,口中卻一刻都不停,很想把憋了十年的話都倒在她腳下,讓她挑剔地選出難得合意的一句當做禮物,“我見過你的眼淚,你以后的眼淚都跟我有關?!?/br> “你笑起來特別好看,但你對別人笑的時候沒有對我笑的時候好看?!?/br> “你在家里我才覺得活著有意思,你去讀書的時候我每天都不高興,我特別討厭法餐和法文,可是曹爾明剛來的時候我想干脆跟你回巴黎好了?!?/br> “那年我找了你很久,我以為要找不到了,但是怎么會找不到?世上就只有一個阿七?!?/br> 并非與生俱來的“喜歡”就像一座山,轟然墜落在一個從未見過山的人面前,壓垮斷橋雷峰塔,塔中人無法不承認那座山一定是會改變一生的東西,猝不及防,全盤皆輸。林積最后索性蹲了下去,把臉埋進臂彎里。 關霄一時之間真的不知道該怎么辦才好,只覺得有什么東西再也不一樣了,慌不擇路地跟著蹲了下去,一面不敢碰她,一面卻傾身在她柔軟的發頂輕輕吻了一下。 林積在國外讀了這么多年書,貼面禮都是家常便飯,此時卻猛地抬起頭,十分緊張地問他:“那是什么?” 關霄也有點慌,甜言蜜語卻剎不住車,又往前一傾,鼻尖幾乎蹭上她的,又往后退,生怕她聽到自己的心跳,口不擇言道:“是喜歡你?!?/br> 林積的眼睛一瞬不瞬地盯著他。過了片刻,一顆眼淚倏地掉了下去。 曹老太太第二天就帶著曹爾明離開了金陵,本意是帶著掛彩的孫子去西南找曹禎戎告狀,但曹爾明那一腔碰壁的熱情其實并不能在西南發揮光熱,剛出金陵地界就傳來消息:曹爾明逃了。 曹爾明往哪逃,曹老太太不清楚,關霄和林積心里卻像明鏡似的。那時候林積年紀太輕,看曹爾明的時候的確是賭氣看的,其實曹爾明是個很好的人,雖然有些蠻橫,但卻比她和關霄都天真得多,也熱情得多,剛見面的時候就愁眉緊鎖地告訴他們:“我想去廣州?!睆V州是當時的赤都,曹爾明為什么不想結婚,其實不言自明。 關霄從小雖然愛鬧,但“關倦弓”這三個字對他而言是類似父神的存在,他們當晚就告訴關倦弓,曹爾明應該是去了廣州。但于事無補,八天之后曹爾明被發現死在兩省交界處,一腳已經踏入了赤都的地界,另一腳被有心人擺了一道,十分可惜。 當時關霄帶著叔伯南下去料理他的后事,林積留在金陵,可沒過幾天,關倦弓也出了事。按理說,曹爾明離開前后的那段日子其實十分灰暗,但林積一直都覺得那時候自己就像活在云上。 關霄明明比她小,卻一開頭就像個情場老手。那天晚上在山上光腳走了大半夜,少不得著涼受寒,卻不肯好好睡覺,每天早上都敲開她的門,也不進去,就在她困得一點一點的額頭上輕輕吻一下,每天都比前一天多說一個鼻音濃重的“喜歡你”,第一天是“喜歡你”,第二天就是“喜歡你喜歡你”,第三天是“喜歡你喜歡你喜歡你”。那應該是一個漂亮的開始——如果曹爾明沒死的話。 ☆、呼吸的化石 林積還記得曹爾明的死訊傳來的那天晚上,隋南屏推著她要她去電話上跟曹禎戎表態“我愿意守寡”。林積覺得自己的腦子一向有些不合時宜,因為她當時覺得那個字眼很滑稽,竟然就真的笑出了聲。隋南屏在舞臺上替杜麗娘祈求“良辰美景奈何天”,到了臺下,竟然又變成了那個經天緯地的“奈何”。 她這么一笑,隋南屏終于忍無可忍,當著關倦弓的面狠狠甩了她兩巴掌,而關倦弓居然也什么都沒有說,只是別開了目光。林積很少覺得關倦弓嚴厲和有所圖,現在不一樣了。 關倦弓其實是一個不會左右林積做任何決定的父親,所以他的意見對林積而言確實很重要,哪怕是“守寡”這種荒謬的詞匯。這件事若是放在八天之前,林積也許就服軟了,但那時候她心里已經有了一座會發光的小山。 林積覺得自己一輩子都沒有那么輕松過,轉身就出了鋒山府。外面雨幕飄搖,她記得清楚,是因為那時候的天氣很奇怪,明明都快要過年了,竟然下了一場雨。 林積的猶太朋友跟埃及女友去越南撈金了,臨走時把一部車子給她保管,她拉開車門坐進去,剛剛發動引擎,車門又被大力拉開,關霄站在外面,像她一樣滿身是雨,伸手拿掌根抹了一把她臉上的雨水和淚,低聲說:“阿七?!?/br> 她不知道關霄是什么時候回的家,此時微一沉吟,用人們雜沓的腳步聲越來越近,關霄回頭望了一眼,語速很快卻也很篤定,“我來開。我開到哪里,你就跟我去哪里,行嗎?”天幕是灰黑色,雨線灰白平行,滿天滿地都是這個年輕人泛紅的、堅定的目光。 開始的時候林積坐在副駕駛的位子上,關霄一路向前開,天漸漸黑了,雨還在下,前擋風玻璃上爬滿水跡,山道上不大看得清路,車子也漸漸熄了火,關霄索性就停在高大的苦楝樹林深處。 暴雨打得枯黃的殘葉像一片片跳動的彈靶,空氣里都有某種隱秘交感于心的氣味。他們一言不發,關霄低下頭親吻她。額頭,眉心,薄薄的鼻梁,合上的眼睛,不用看都知道是笑,但睫毛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