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章阿寶

    阿寶家很亂。

    林蘭已經不記得上次來是哪一年了，以至于讓她覺得自己是到了一個新的陌生環境。阿寶的家里很亂，不是那種垃圾場似的亂，是一種說不出來的很虛的感覺，桌子，椅子家具什么的都擺放的很整齊，但就是覺得有什么東西一直漂浮在這里一樣。

    或許，還可以用一個字來形容，臟。

    死了人的家里，總是不干凈的，林蘭知道，自己家也一樣。

    小時候的阿寶她還是見過幾面的，是個做什么都不考慮后果的孩子，或許是因為橙姐把他慣的吧，慢慢的讓他變得越來越囂張跋扈。不過現在鎮長父親一入獄，母親也自殺死去，剩下他一人，也變得越來越收斂。

    “隨便坐吧林姨，我去給您泡茶?！?/br>
    “不用了，”林蘭伸手攔住他：“大夏天的，泡什么茶?！?/br>
    阿寶穿著黑色的領袖上衣，這樣的大夏天看起來很不著調。

    “還有，叫我小姨就行，不用見外?！?/br>
    林蘭試圖讓氣氛親近一點，但說完又覺得有毛病，好像從來都沒親溺過，哪里來的見外啊。

    屋子里的東西應該都是新置辦的，當然，也包括屁股下的椅子，坐起來軟軟的，蠻舒服。

    簡單的寒暄幾句，林蘭對這個第一次跟自己面對面談話的大男孩有了一個初步的印象。

    “好的小姨，我替我mama謝謝您，謝謝您這么長時間的照顧?！?/br>
    “沒事，相互照顧罷了?！?/br>
    其實林蘭是很想訓斥他一頓的，這幾年來作為兒子他可沒見過自己mama幾面。

    “小姨，您來是為了外公的事吧?！?/br>
    “沒錯?！绷痔m點頭：“明天不是剛好要給你mama辦葬禮嗎，我就是想著干脆一起辦了吧?！?/br>
    “不會覺得草率嗎？”他說話的語氣很成熟，看上去也很成熟，林蘭有點不太相信面前坐著的只是一個19歲的大男孩。

    “不會，我回去還會再辦一場的，明天只是遵照一下老家慣例?！?/br>
    “這樣啊?！?/br>
    他若有所思的點點頭，林蘭奇怪的是他也不問問自己父親到底是怎么發生的意外，好像有點不禮貌。不過如果他真的問了，林蘭倒又不知道該如何回答。

    “小姨，有件事我跟您掏個心窩子吧，省的您以為我不孝順什么的?！?/br>
    阿寶說著自顧的點起了一支煙，林蘭懵懵的點了點頭，這孩子，可真不像個孩子。

    沒有煙的味道，林蘭已經別過臉想要盡量遠離這味道，卻發現空氣中依舊是原來的味道。

    電子煙？看著那nongnong的煙氣和特殊的煙頭林蘭猜測道，為什么抽電子煙，是怕自己犯上煙癮？還是說，是在戒煙？

    一個19歲的孩子，就開始戒煙了嗎，誰知道他這幾年經歷了什么。

    “首先，葬禮會很簡單，山后面的坑已經挖好了，跟我奶奶葬在一起，到時候鎮上的人想來的來，不想來的我也不勉強，我知道，我媽的聲譽不太好，她對我也不太好，從小到大，我沒從那里得到過母愛?！?/br>
    “不會吧?！?/br>
    “您不經常在鎮子里當然不知道，其實很多街坊鄰居也都不知道的，我媽在我小的時候幾乎都沒管過我，因為我爸爸當時有權，也沒有人敢跟我過不去，我那個時候也小不懂事就做了很多壞事?！?/br>
    他說到這里笑了一下，伴著煙霧的吐出，竟有一種滄桑的感覺。

    “沒錢了就張嘴要，惹事了也會有人給我擦屁股，我媽也是整天不著家，我們一家三口連坐在一起吃個飯的機會都很難?！?/br>
    他有些悲傷地低下頭，這種“家”的感覺林蘭能體會得到。

    “那你，有去看過你爸爸嗎？”

    阿寶搖搖頭，“我不敢去，我不知道我該怎么面對他?！?/br>
    林蘭明白，其實是他不想看到父親那副潦倒的樣子。

    “你應該去看看的，再怎么說，他也是你爸爸?！?/br>
    說著就想起了自己的爸爸，林蘭心里也開始難受起來。

    阿寶笑著說：“以后再說吧，先把葬禮的事辦好?！?/br>
    林蘭點點頭：“也是?！?/br>
    就這樣商量著明天具體該怎么辦，林蘭沒想到阿寶這孩子挺能干的，昨天跟他說了要一起辦葬禮，這孩子已經把棺材人手什么的都準備好了，小小年紀出去闖蕩看起來效果還不錯。

    “沒想到，阿姨小看你了，還真是要謝謝你?！?/br>
    “哪里的話。畢竟同樣的心情?！?/br>
    同樣的心情，說的也是啊。不過從剛才進來這孩子就一直低著頭，兩條腿一直并攏著，就好像有什么事要說一樣。

    “阿寶，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想跟阿姨說？”

    林蘭試探著問道，阿寶果然抬起了頭，就像被猜中了心事一樣。

    “這個，還真有?！彼行┎缓靡馑?。

    “有就說嘛，阿姨能做到的，一定會幫你?！?/br>
    阿寶點點頭，咽了咽喉嚨，帶著強笑說道：“我聽說，周……周叔叔被抓起來了，我能不能，能不能去看看？”

    他說完就又低下頭去，這乞求的語氣林蘭聽起來有種悲憫的感覺，不過一下子讓他對想起了一個人。

    阿楠。

    對啊，要說這一切的罪魁禍首，不就是眼前坐著的的這個阿寶嗎，如果不是他找事，橙姐也不會故意去刁難阿楠母子二人，也就不會發生之后的事情。而現在，長大成人的阿寶是懷著愧疚之心想要回來面對他們嗎？林蘭猶豫著要不要答應他，因為他不知道周元見了他會不會做出一些意外的舉動，雖然，周元已經可能認不出他了。

    算了，到時候把周元銬住，應該沒事吧。

    “行啊，你想去的話現在就可以去，不過你不害怕嗎？”

    阿寶搖頭，“我當然害怕，我回來的時候剛好聽說鎮子里傳出了他們竟然回來的事，沒想到是真的，我只想去道個歉，真的，雖然我也不知道他會不會原諒我?！?/br>
    “他應該不會原諒你?！?/br>
    林蘭直接澆了他一盆冷水，換做誰，都無法原諒的，即使那個時候的阿寶只是個孩子。

    “為什么？”阿寶有些不太相信。

    林蘭慢慢的站起身，然后腦袋瞥向了某個方向。

    “因為，阿楠已經死了?！?/br>
    ☆、第五十二章道歉

    見面的時間安排在了晚上，因為還是不放心的緣故，林蘭執意要求自己也要跟著進去，阿寶同意了，反正只是道個歉，沒什么見不得人的。

    不知道為什么，林蘭總覺得這不像是一個19歲的大男孩，真的不論從外貌，做事看上去都像一個經歷了很多的“老”年人一樣。

    林蘭不知道黃叔叔會怎樣處理周元，后天自己就要走了，離開這個叫做老家的地方，也不知道什么時候才能回來。

    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