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了白老爺子的鼻息——還是溫熱的，頓時松了口氣，隨即燒水來給老爺子擦身子。而寶麗幾個孩子早已被她吩咐去叫人來。

不多時，兩家人并鄭氏全部趕到。傅氏心里暗道：‘幾時不出事偏偏在今日，真是晦氣’，身體卻往老爺子躺的床板撲、嘴里嚎著：“阿父你怎么啦？哎喲，剛剛不是還好好的嘛？！天啊地啊，哎呦——”最后的尾音猛地竄上去，卻原來是鄭氏朝她腿彎狠踢了一下，叫她真跪在床前。

“你老子還活著呢！鬼哭狼嚎什么東西！”鄭氏猙獰著臉，似乎隨時會把傅氏踹倒五體投地。她呆呆地看了看臉色青白的老爺子，問在一旁伺候的江氏：“是阿鑫背回來的？最后是跟他一起走的？”

江氏連忙回答說：“我跟孩子們剛從隔壁回來就看到阿鑫背著阿父，阿鑫現在去喊楊醫生了?！?/br>
后面悄悄扶起傅氏的白老大也說道：“阿父吃完飯說要順便遛遛彎便先回去了，阿鑫今日一直是跟在他身邊的?！?/br>
屋子里一時靜默下來，氣氛沉重，幾個年紀小的孩子乖乖地縮著身子不出聲跟鵪鶉似的。

不多時，白鑫領著楊醫生來了。

圍在床前的人紛紛退后把楊醫生讓進去?！皸钺t生，快給我阿父瞧瞧吧！”白老二擔心地喊出來。

那楊醫生裝摸做樣地沖白家人揮揮手嫌棄道：“快散開，別都擠在這，把老爺子擠出病來你們再后悔去啊?！?/br>
這話說的效果比驅蟲劑還管用，一屋子的人立馬出去了，只在門口站著往里頭觀望。

楊醫生這才開始給老爺子瞧病。然而，他的醫術著實有限，看個小傷小痛還可以，在老爺子身上摸脈扒拉眼皮子最后還試著給扎了一根銀針，一番招數下來，結果只叫老爺子無意識地動了動身子。

房間門口或站或蹲或坐各種滋味籠罩心頭的白家人，眼見楊醫生將自家老爺子好一陣折騰，看到他完事出來那一刻，不管真心假意紛紛擁上前來詢問道：“我阿父怎樣？”“是什么病啊楊醫生？”“要不要緊??？”

白鑫也跟著問了句：“醒過來沒？”

楊醫生搖頭晃腦地說：“你們家老爺子病得奇特，本醫生用銀針為他扎xue，仍舊沒法治。另請高明吧！”

傅氏頓時轉頭瞄了瞄鄭氏，醞釀著就要哭號，不料鄭氏愣怔了一會便暴跳如雷地沖楊醫生破口大罵：“你算什么醫生不過是在家喝藥喝多了懂得一點草藥便真當自己是醫生啦狗屁！你這騙吃騙喝的蛆蟲快點滾！”

“阿姆！停手！”白老大和白老二趕忙攔住要跟楊醫生拼命的鄭氏，唬得楊醫生抱頭逃竄，生怕被白家這么多人圍攻。江氏忙跟著他到了外面，“楊醫生實在對不住啊，我家阿姆不過一時激動，并未針對你?！?/br>
“哼，不是有意的都能這么對我。今日我算是開了眼界了！”

楊醫生顯然不相信江氏的話，江氏見勸解不開，便掏出事先備好的銅錢：“累您受驚，這次的看診費加倍，您收好?！?/br>
看到錢，楊醫生果然沒那么生氣，接了銅錢沒再多說，回家去了。

江氏在原地心疼了一會多給出的銅錢，畢竟楊醫生再如何醫術差勁，他也是村里獨有的醫生；不過再一想到里面情況未明的老爺子，江氏便沒空心疼這一點診費了。

在江氏出去的那一會，鄭氏被兒子們勸服下來，令人哭笑不得的是，她命白寶元兩口子將阿福二福抱來陪老爺子。白寶元不太樂意，因為孩子太小什么都不懂，萬一被嚇到了或者在老爺子身上屎了尿了的、又哭又鬧，那可怎么辦。鄭氏堅持己見，“去年地動的時候不正是有他們陪著我，我才沒傷著嗎！如今老爺子正需要他們陪呢！趕緊的把孩子帶來！”

除了傅氏支持自己兒子之外，其他人都抱著破罐子破摔的心態期盼福娃兄弟真能趕走老爺子的晦氣，白寶元被迫同意。

因村里的醫生不管用，這時該去鎮上找醫師過來，然而天色漸晚，等到鎮上，城門早關上了進不去。鎮城小，白日進去時沒有城門官盤查，但是晚上城門會按時關閉到第二日才開。因而，白家這么多人竟只能干坐著等次日到來！

床上老爺子的氣息愈發微弱了，鄭氏急了，把小輩們全喊來守著老爺子，不許他們去睡覺。直到這時，才發現少了一人。鄭氏壓抑地怒火問：“阿鑫呢？！白鑫呢？！去哪了？！”

其余人面面相覷，竟然沒有知道的。唯有白寶花站出來隱隱得意地告狀：“阿麼，他說他去鎮上找醫師了！這個時候哪能找到醫師啊，他肯定是溜出去玩耍了！”

江氏暗道不妙，不管白鑫是不是真的趕去鎮上了，等他回來肯定要被鄭氏責罰——因為沒人相信他能喊醫師回來。

果然，鄭氏把怒氣暫時壓下去，不知在想些什么。傅氏趁機道：“阿鑫就是沒良心的混蛋，老爺子為了他都一病不起了，他卻還想著偷懶、在外頭撒野?！币娻嵤蠜]阻止，傅氏緊接著說出重點：“上次我說的阿鑫跟長家的事，后面我悄悄去問過了，長家的親伯姆吳氏告訴我啊，有一回她去長家的時候恰巧聽了一耳朵，那秦氏親口跟長流水說要給他招個人進家門呢！”

聞言，一家子能聽懂的皆是大吃一驚，又聽傅氏講：“吳氏還說了，阿鑫去長家見到秦氏啊，秦氏可跟他有說有笑的！咱們都知道的，從前秦氏可沒對阿鑫有過好臉色，有一次還來告狀說阿鑫偷挖了她家的地瓜?，F在肯定是看上阿鑫了??！”

這個說法倒是令人信服幾分。白寶元此時恍然說道：“阿福二福出生時，我跟阿鑫去發紅蛋和滿月圓子，阿鑫格外送了長流水兩個蛋，之后的滿月圓子我沒讓他多送?！?/br>
傅氏沒料到自家大兒居然隱瞞了這等事情，連床邊照顧老爺子的江氏和寶麗都詫異得停手認真地聽。

白寶元愧疚地說：“當時阿鑫讓我幫忙瞞著，我也沒多想?！?/br>
傅氏抓住時機道：“我沒講錯吧？阿鑫對長流水有意思，秦氏又看好他，沒準人家真的背地里偷偷商量這事，等咱們知道的時候，阿鑫已經變成長家的了！虧得咱家辛苦把他拉扯大，老爺子待他那么好，他就是這么報答的？既然他想過去，那咱們就成全他，免得今日害了老爺子躺床上，明日又害誰生病?！?/br>
一時沒人回應她的話，鄭氏低眉垂眼，嘴角緊緊抿著，好似什么都沒聽見。白老二覺得不對，想反駁，可他一向不會講出什么道理來。

氣氛再次安靜下來?；秀遍g聽到白鑫的叫喊，江氏疑惑道：“是不是阿鑫在外面？”

白老二仔細一聽——“快來人！鎮上的醫師來了！”，他‘噌’地起身，興奮地說：“是阿鑫！還帶著鎮上的醫師一起回來了！”

仿若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