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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這一步,然后如履薄冰地走近,忐忑地停在紅線以外。-鄭飛鸞和他恰恰相反,完全醉翁之意不在酒,每一句正兒八經的話背后都在盤算能加多少分,每一個人模人樣的表情都在給未來的談情說愛之路鋪磚??吹胶伟堆壑卸嗔藥追忠鄣纳鷻C,他就覺得過不了多久,自己就能把人抱回家了。可是逐漸的,何岸臉上顯出了倦意,反應遠不如最初那么雀躍了。有時候正寫著字,握筆的手指會驀地一緊,僵上那么兩三秒鐘,眉頭也跟著皺起來。笑容像被霧氣遮了,明明唇角有弧度,眉頭卻總是舒展不開。大概是聊久了,所以累了吧,畢竟一堂課滿打滿算也才四十分鐘。鄭飛鸞想。-吧臺上映著淡淡的暖紅余暉,咖啡杯見了底,淺碟里只剩下了一層糕點屑。鈴蘭乖乖巧巧坐在高腳椅上,先舔了舔手指,再舔了舔嘴唇,假裝自己什么都沒偷吃。“我……我該回去了?!焙伟逗仙瞎P記本,裝進了衣兜。“好,我送你們?!?/br>鄭飛鸞沒有挽留何岸,今天獨處的時長已經創下了記錄,事情要一步一步循序漸進地來,不能急,也不能逼。何岸點點頭,彎腰去抱鈴蘭。第一下或許是姿勢不對,居然半途脫了手,沒抱起來。他微微一愣,又試了一次,這回幸好沒出岔子,順利把二十多斤的小丫頭抱了起來。鄭飛鸞繞出吧臺,親自將他們送到了紅莓西點屋門口。“再見?!焙伟冻麥厝岬匦α诵?。“再見?!编嶏w鸞說。他站在門口,目送著父女倆走過小石橋,跨進青果客棧的大門,這才轉身返回店里。但他不知道的是,剛離開他的視線,何岸臉上的笑容就消失了。代之以緊咬的牙關,泛白的唇色,還有愈漸痛楚的神情。何岸清楚地感覺到自己的體力正在迅速流失,他跌跌撞撞回到臥室,趕在發抖的胳膊徹底失去力氣之前把鈴蘭送到了床上。渾身都虛得厲害,背后浮出了一層潮濕的冷汗。他閉著眼,一手撐住床沿,一手捂住胸口,努力想要緩和那種燒心的感覺——半封閉的西點屋里,隨著時間推移,Alpha信息素在空氣中積少成多,終于兇惡地包圍了他。鄭飛鸞不是故意的,他知道,可難受也是真的。那暈眩的感覺仿佛注入了血管,被失速的心臟泵向身體各處,快速擴散,變得越發洶涌。他終于挨不下去了,奪門沖進衛生間,雙腿一軟,重重跪倒在馬桶前,慘白著臉色把剛才咽進胃里的咖啡與糕點全吐了出來。第五十四章四月,小鎮多雨。陰云像織在天上的千層蛛網,既粘又厚,撥不開,吹不散,接連幾天都沒出一次太陽,倒是動不動就潑下來一場雨。雨天生意冷清,鄭飛鸞站在吧臺后,百無聊賴地望著對街發呆。青果客棧大門半掩,許久無人進出。粉墻濕了青苔,擺在墻根的一排矢車菊左右搖曳,被雨珠砸得點頭哈腰。自從三月末的那次長談后,何岸再也沒帶鈴蘭來過西點屋。鄭飛鸞很想念他們。他無數次自省了那天的表現,把記憶中說過的話逐字逐句拎出來挑毛病,想找出自己做錯了什么,卻一無所獲。他甚至確信,何岸離開時的情緒并沒有不愉快。所以,是在那之后發生了什么嗎?鄭飛鸞正想得頭疼,忽然,客棧門內出現了一個小小的人影。是鈴蘭。她提著小裙子,在門檻后頭左挪兩步,右挪兩步,似乎打算出門。那木檻子足有半尺高,她矮豆丁一個,怎么抬腿也邁不過去??伤拖裼惺裁醇笔?,鐵了心地要出去,居然彎下小腰,抱住門檻,右腿努力往上扒拉,腳背一勾,屁股再一撅,整個人就那么晃悠悠趴在了上頭。這姿勢,重心一個不穩就會滾下來。鄭飛鸞怕她出事,匆忙扔下手頭的東西沖出去救她。沒想到小丫頭英勇無懼,說翻就翻,一秒鐘也不耽擱。鄭飛鸞剛踏上石橋,她就在對面“啪嘰”摔了個滿分的屁股蹲兒,還笨拙地滾了一圈。“鈴蘭!”鄭飛鸞心都抽緊了,三步并作兩步奔過去,伸手扶她起來。她卻跟沒事似的,拍了拍弄臟的小裙擺,還沒站穩就想邁步子往外走。然而雨簾如瀑,屋檐底下只有巴掌大的一塊干地,鄭飛鸞知道她先天不足,跟何岸一樣是常規病號,哪兒敢放她出去淋雨,立刻給抱了起來,問她:“你要去哪兒?”“找……爸爸……”鈴蘭努力比劃。鄭飛鸞便抱她進去找何岸。然而庭院空涼,臥室也鎖了門,只有程修一個人在客廳值班,抱著一臺筆記本,正焦頭爛額地給客棧寫宣傳稿。鄭飛鸞就問:“何岸呢?鈴蘭找他?!?/br>程修從鍵盤上抬起頭來,一臉的暈乎:“應該……在午睡吧?”“房門鎖著?!?/br>“鎖著?”程修一呆,撓著頭發迷迷糊糊想了一會兒,突然張大了嘴巴,“??!我想起來了,他去香袖街買花了!”話音剛落,他又一拍腦袋跳起來,臉上寫滿了臥槽:“完了完了,下雨前去的,沒帶傘!”沒帶傘?鄭飛鸞凝眉算了算,這場雨少說也下了半小時了,那就是說,何岸被困住了?窗外雨聲漸密,程修匆忙扔掉筆記本,從客廳進門處的傘架上抓了一把傘就要去接人。沖進雨里還沒跑多遠,他猛地來了個急剎,又是一拍腦袋:“戴逍去買燈泡和油漆刷了,也沒帶傘!”鄭飛鸞:“……”程修緊急掉頭,奔將回來抓了第二把傘,然后就盯著雙傘雙待的僵局,陷入了“應該先去接誰”的愁苦思考中。“分工合作?!?/br>鄭飛鸞從他手里抽走一把,在頭頂“砰”地撐開,抱著鈴蘭大步踏進了雨中。“等、等等!”程修在后面作爾康伸手狀,“誰接誰?”鄭飛鸞頭也不回地跨出了大門。程修維持了那個滑稽的姿勢三秒鐘,腦海中閃過一幅鄭飛鸞雨中接戴逍的畫面,立刻觸電般把手縮了回來,覺得自己真是問了一個智商突破天際的問題。-香袖街有一家小啾花圃,是何岸常去買花的地方。鄭飛鸞知道那兒。他的Omega生性浪漫,還有些挑剔,不喜歡那種固定搭配、商業感濃郁的花束,只喜歡去鎮邊的花圃里親自剪一束最好看的。果然,鄭飛鸞剛轉過街角,就見何岸抱著一束黃白相間的雛菊站在花圃門口,一邊等著雨停,一邊逗弄籠子里的大緋胸鸚鵡。“何岸!”鄭飛鸞遠遠叫了他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