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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浴缸里。他被凍得幾乎走不動路,手腳僵硬甚至感覺不出水溫,好在浴缸的控溫系統并沒有跟著因為電力系統的崩壞而一起罷工,打開自動調節后,還能勉強提供一點“冬天的溫暖”。霧氣氤氳,印桐蜷縮在浴缸的一角,仰頭看著自己左手的手指。一共五根,沒有紋身沒有疤痕,蒼白的皮膚下包裹著纖細的骨節,看上去修長又干凈。他垂下睫羽,無意識地摩擦著食指的指根。傍晚剛回到家里的時候,他在客廳里看到的那個怪物就是毫不留情地咬斷了這個地方。人類所產生的幻覺大多依托于潛意識里多重現象的疊加,他們不具備憑空捏造的能力,所有的想法都在現實中有跡可循。他們的思維是局限的,想法是閉塞的,所以印桐之前看到的幻覺應該來源于他的記憶——他是見過這種東西的,也許是在現在,也許是在曾經。也就是說,他看到的那個“養蠱現場”,那一地的尸體,那個斷了一根手指的怪物,都曾經真實地存在于他的記憶里。這真不是個好消息。人腦具有一定的短時記憶和長時記憶,通俗來講,就是現在能想起來的記憶,和一時半會想不起來的記憶。倘若那些可怖的場景并不是印桐短時記憶的產物,那么它們八成來自于他的長時記憶,也可能來自于被他遺忘的過去。也就是說,他的過去可能存在一間黃昏下的教室,教室內滿是惡作劇的涂鴉,教室外巨大的布偶兔子捅死了一個少年。有人蘸著血在走廊的墻上寫下倒計時,有人爬上鐘塔敲響了古老的鐘,有人從屋頂一躍而下磕在冰冷的花壇上,有人打開了校園廣播,卻始終沒辦法說話。也可能存在一條喪尸橫行的街道,無數顆眼珠鉆出干枯的泥土,轉動著黏膩的視線尋找殘存的獵物,缺了一根手指的怪獸像個行將就木的老人,躲在陰暗的角落里饑不擇食地狼吞虎咽。還可能存在著一身血的Christie,和從頭到腳都干凈至極的安祈。印桐看著自己白皙的手指,扯著唇角笑了笑。這哪像是“過去的記憶”,他想,這簡直就像恐怖游戲。沒關緊的水龍頭里落下細小的水珠,淹沒在積滿水的浴缸里,又順著印桐抬起的手臂濺落在衛生間的地板上。他蜷縮在浴缸的一角,抱著膝蓋看著自己搭在浴缸邊的手腕,他想起白天有個漂亮的年輕人曾溫柔地親吻過它,柔軟的唇瓣落在那顆殷紅的血點上,就像在親吻他皮膚下炙熱的血液。安祈說:“我會保護你,我永遠不會欺騙你?!?/br>他說過:“你隨時可以打給我,”于是印桐抬起手,撥通了他留下的電話號碼。……同一時間,皇家公館37號。滿頭白發的老管家抽出書架上的,踩著機關開啟的轟鳴聲走進了臥室深處的狹小密室。不足三人并行的密室兩側佇立著成排的實木書柜,直達天花板的書架上堆滿了現今極為昂貴的紙質書刊。老管家端著托盤越過堆疊在地毯上的毛絨抱枕,緩步走向密室盡頭的沙發,他年輕的主人正端坐在沙發上,低頭書寫著只有他自己能看懂的情書。他已經寫了將近一個小時了。老管家放下托盤里的牛奶,拉出書柜下長著一對貓耳朵的軟凳,高大的身軀彎下來,曲著腿在小少爺對面坐下。他像個經驗豐富的老爺爺一樣安靜地坐著,視線跟著小少爺明亮的鋼筆尖搖晃。他看著纖細的墨水從筆頭那里滲出來,浸沒下面被劃得亂七八糟的紙張,糊成一個小小的黑點。“杜爺爺?”小少爺——安祈抬起頭,無奈地嘆了口氣。他的表情看起來有些困擾,眉峰緊皺著就像在說:“你這么看著,我根本寫不出東西?!?/br>然而老管家并沒有接收到小少爺嫌棄的信號,或者說接收到了,只是不愿意理睬。他依舊坐在安祈面前,彎著眼睛一副慈眉善目的表情,他說:“小少爺最近心思越來越重了,您今天又去看那孩子了,對嗎?”安祈合上鋼筆,指腹無意識地摩擦著筆帽上標簽。“沒有人阻止您看他,”老管家放輕了聲音,“可是您知道,這是不對的?!?/br>安祈抿了抿唇。臉上流露出抗拒的神色。他輕顫著睫羽似乎想反駁些什么,卻聽到老管家說:“您知道白天夜鶯的人來了嗎?”他說:“老爺將您從實驗室帶回家里,本身就答應了對方將您禁足的條件。偶爾允許您去看一眼那孩子已經算是犯規了,您這么做,”老管家停頓了一下,刻意強調了一遍安祈的“罪行”,“您故意將寫有敏感信息的信件寄到科學院的爪牙手下,公然挑起科學院和夜鶯的爭端,相當于老爺監管不力,沒能履行當初定下的‘規定’?!?/br>他的語調溫和,沒有半分苛責的意思,說出來的話卻一句比一句重,壓得安祈幾乎喘不過起來。“老爺當初為了保您,同夜鶯許下了不少條件。他們如今雖然不能做什么,但每一雙眼睛都在盯著您,巴不得您下一秒就違反‘規定’,好順理成章地帶您回去?!?/br>“老爺不會眼睜睜地看著您被帶到那種地方去,我們也不會,”老管家輕聲詢問道,“小少爺是我們的家人,對不對?”安祈垂眸輕聲呢喃著:“可是我想他?!?/br>他皺著眉,像是極端難過般快速地補充了一句:“對不起,”又忍不住抬起眼睛,可憐兮兮地看著老管家渾濁的眼睛,輕輕軟軟地說了一句,“我想他?!?/br>老管家笑了,他坐的軟凳比沙發低,以至于安祈繃直了背脊,他就只能仰望自己年輕的小少爺:“沒有人阻止您想他,沒有人阻止您去看他,您也不需要對我道歉?!?/br>“但是您要明白,您是一個成年人,您要懂得保全自己想要守護的東西,而不是胡亂揮霍自己的任性?!?/br>——您最應該道歉,其實是印先生。安祈在心里補完了老管家沒說完的話,他突然覺得難過,那些酸澀的情緒就像打翻的檸檬汁,一股腦涌進他的心臟淹得他呼吸不暢。他明白老管家在說什么,明白自己的行為給印桐帶來了多大的麻煩。但他起初并不知道這些行為會造成這么糟糕的后果,不知道有人會給印桐注射那些奇怪的試劑。他只是想見他,想讓他想起自己。他睜開眼睛之后能記起的只有“印桐”這個名字,自然想從這個特殊的人身上獲得特殊的意義。——在我的記憶里你是最特別的,可是你怎么什么都想不起來了。他覺得委屈。安祈低頭看著自己的手指,看著膝蓋上寫滿字的日記本。他在意識到事情脫軌的同時就試圖去挽救現